花初晓暗暗点头,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道,“敢问堂兄,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府中二门附近?”
花怀远虽然也姓花,可和花初晓这一支早已经出了五服,早是祖父那辈便已经分家自住了。所以,今日花怀远为何会出现在花府,又为何会那么巧的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二门附近救了宁小姐,便是最让人怀疑的地方了。
花怀远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可是,他问心无愧!
“六妹妹,伯祖母,宁大夫人。”他躬身拱手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我母亲身患陈年旧疾缠绵病榻多年,这一直一来都不大见好。这件事情,不但左邻右舍都知道,便是连伯祖母也是知道的。而前些日子,城中的杏林堂来了一位吴大夫……相传,那吴大夫的医术极为高明,堪称是杏林国手,也不为过。”
“因而,就在前些日子,晚辈也曾亲自登门拜访,请那吴大夫上门为家母诊治过几次。家母吃过他的药后,病情的确好转了很多。故而,就在三日之前,我又略备了薄礼,再次去了杏林堂,想要感谢那位吴大夫一番。”说道这里,花怀远又是拱手一礼。
众人听到这里,见他如此孝顺,不由纷纷暗暗点头,又听他继续说道,“那吴大夫却说,家母的病若想痊愈,还需得一味极为难得的草药。而那味草药城中又暂时没有,不过,吴大夫已经托人从外地运来,只是还需等上两日。故而,他让我三日之后再去杏林堂接他为家母复诊。可今日一大早,我去杏林堂时,却被告知吴大夫来了花府,他托人带话给我,为了不耽误我母亲的病情,让我直接来花府接他。”
说道这里,花怀远冲花老夫人又行了一礼。“蒙伯祖母一向厚爱,故而我来了花府之后,便被人安排到了前院饮茶等待。”
花老夫人听到这里,淡淡点头,说道,“那位吴大夫的医术的确极为高明。前些日子,我偶染风寒,便是吃了他开的药,一日便见大好了。不过今日,却并非是我命人去请的那吴大夫,而是吴大夫主动上门,说是要来给我复诊的。”
花初晓听到这里,赶紧上前扶住了祖母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祖母,您的身体没事吧?”
祖母生病的事情,怎么就没人告诉自己呢?
要知道,这里可是医学极为不便的古代!而祖母又上了年纪,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就很可能会拖垮祖母的身子!
花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摇头道,“好孩子,祖母没事。你且接着问吧。”
花初晓犹不放心,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了祖母一番,见她气息通常,面色红润,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罢,如今眼前的正事要紧。等处理完了今日之事,需得再请个靠谱的大夫上门来给祖母好好的检查一番才是。毕竟,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位吴大夫只怕是有些问题的……
让这样的人负责祖母的身子,她自然不会放心了。
花初晓拿定了主意,决定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她抬头看向花怀远,开门见山的问道,“怀远堂兄,那你又是如何出现在二门附近的呢?”
花怀远又拱手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道,“今日午时,我在前厅坐了不久,就有府中下人引来了吴大夫。当时,我本是打算立刻领着吴大夫回家的。却不想,刚走出小花厅外,那位吴大夫却突然说,他在路上落下了东西,要回去找找。可这花府后宅女眷众多,又岂是外男可以随意出入的?故而,我原本是想请府中的下人帮忙去寻找的,可那位吴大夫却说……”
花海之中,众位小姐听到这里,亦是纷纷心中一动。
重点来了!
如今,就且看这位花公子是如何进入的那二门了!
宁小姐坐在花二夫人的身边,抬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表姐!
方才的那一番话,她听得很明白。那位花公子今日分明就是被那个吴大夫给故意引到花府之中的。而那位吴大夫所在的杏林堂,却正是云家的产业之一!
她宁夕又不傻,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哼哼!
这一下,看云霓这个小贱人还怎么狡辩!
而另外一边,花怀远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冲着众人行了一礼,这才有条不紊的说起了后面的事情。
“那位吴大夫却说,他落下的东西,不是旁的物件儿,正是家母急需的那味草药。因那草药极为难得少见,和园子里的茵茵绿草又相差无几,府中的下人怕是认不得的。他又说……他出二门的时候,曾内急去了茅房一趟,而那时草药都还在的。故而,那草药不可能落在内宅之中,很可能是落到了二门附近的某个地方。所以……”
说道此处,花怀远又躬身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这才诚恳道,“所以,怀远明知失礼了一些,可想着既然不入内宅,由家中的下人领着去二门附近找找,应该也是无碍的。所以,这才和吴大夫一起,由府中的二管事陪同着,一路往二门的方向找去。”
原来如此。
花初晓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此事的大概轮廓。如今,只需要做最后的认定了。
“那后来呢?”她抬头看着花怀远,定定的问道。
花怀远一脸坦然,目光清澈,毫无躲避。“后来,我们刚到了二门附近,便听到二门后有女子大声疾呼救人,说是有人落水了……我因着男女大防,最初的时候,并未想过迈入二门,只是想同那二管事一道去前院找些会水的仆妇过来救人。却不想,就在那时,那位吴老大夫却拉住了我。”
花初晓心中一动,接着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花怀远听到这里,亦是抬头深深的看了自己的这个远房堂妹一眼。
六妹妹问的是他说了什么,而不是做了什么?
看来,对于今日之事,这位六妹妹只怕已经是看出了些什么吧?
花家有女如此,难怪……难怪那位小王爷要如此重视这门婚事了!
花怀远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坦诚道,“那位吴大夫说,人命关天!我身为读书人,不该罔顾人命,更不该迂腐至此。他一边说着,便一边拉着我迈过了那道月亮门!那时,我并不知道落水的乃是宁小姐,见桥上只有一个丫鬟在,那丫鬟又一脸着急的说落水之人乃是她的好姐妹,晚辈便以为落水的女子也是一个丫鬟。”
说道这里,花怀远抬头道,“伯祖母,宁夫人,晚辈身为读书人,且是堂堂花家后人,自然最是深知这人命关天四个字的分量。所以,在吴大夫当头棒喝之下,当时晚辈就想,无论如何,先救人要紧。大不了,我花怀远娶了那丫头便是。却不想,落水之人,却是宁家的大小姐……”
说道最后,花怀远也不由淡淡的苦笑了起来。
宁云城宁家的大小姐,又哪里是他这个花氏旁支的子弟,就可以高攀得上的?
花初晓听完后,冲着他淡淡颔首行了一礼。“多谢堂兄了。堂兄今日出门已久,只怕伯母一人在家,也甚是惦记。如今,还请堂兄先回去照顾伯母。至于今日之事,我花初晓必然要替我们花家讨个说法!”
花怀远冲众人颔首一礼,转身离开,丝毫不见窘迫之态。
花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却暗暗观察着宁大夫人的反应。
此刻,见宁大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这才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孙女。
恰好,花初晓也在此时回头看了过来,心照不宣的淡淡一笑。
花老夫人点了点头,她这才转而看向了宁大夫人的方向。“宁打算夫人,事到如今,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云家的那个丫头,杏林堂的那位吴大夫……我想,以您的身份,想要查实那两人之事,应该是不难的吧?而至于宁小姐在负气离开之前,又为何会和我的四姐姐发生口角……我想,此事我们问问宁小姐,便可一清二楚了。”
宁大夫人抬头,深深的看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想当初,这个女孩子一心想要嫁入他们宁家,她却认为对方花痴轻浮,半点也配不上自己的七郎。可如今看来,这位花小姐,真是好不简单啊!
今日之事,花家本是责无旁贷。----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理而言,他们宁家大可以趁机闹一场,以这位花小姐的名声作为要挟,为宁家和杨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却不想,这位花小姐却是沉稳以对不慌不忙,只几句话的功夫,便游刃有余的解决了此事,将所有的由头都推到了云家的身上……而以宁云两家的关系,如今,她身为宁家妇,又能如何?
这位花六小姐,真真是好生的厉害!
如果当初,自己替儿子做主,早些迎了这位六小姐入门;那将来,有了这么一位宁家妇,他们宁家的未来,只怕是相当可期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想到当初的事情,宁大夫人的心中,竟然隐隐的生出了一丝后悔的味道来。
可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被他们宁家弃如敝履的女孩子,如今却又让他们高不可攀呢?
宁大夫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