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远在北地的花初晓又再一次收到了陌云樘派专人送来的一封信。
看完信之后,花初晓叹了一口气,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秋夏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复杂----似不解、似愤愤。
“小姐,”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主子一眼,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道,“您说小王爷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怎么能给李丞相送礼呢?他又不是不知道,您和李夫人之间……”
花初晓倒是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秋夏,你以为陌云樘的礼,就那么好收?只怕是他送得出去,那李家却未必就能收得下来啊……”花初晓意味深长的笑道。
秋夏不解。
花初晓笑了笑,也没有解释,只是抬头看了京城的方向一眼。
难怪,难怪前些日子那个男人说替自己准备了礼物,却又说礼物会送去京城……原来,竟是如此吗?
看来,那个男人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并且体贴的在京城为自己补上了一刀啊……
果然是好算计啊。
只是柳家那边,她倒是不曾注意过......如今,那个男人提前这么知会了一声,她那位好妹妹的婚事,只怕又要无限期的推迟了......
就在此时,周嬷嬷也一脸谨慎的进了屋。----自从前两日被花初晓敲打过后,周嬷嬷这些日子是越发的谨言慎行了。
花初晓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淡淡的笑着,这该用凌云宫的人的时候,也依旧照样的用,倒是看不出半点的生疏和冷漠来。
可她越是这般的态度,周嬷嬷的心中却越发的没了底了。
“小姐,”周嬷嬷进屋后,习惯性谄媚的一笑,而后又小心翼翼道,“我们已经在这个小镇子停留了两日了。您看……?”
“周嬷嬷,”花初晓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你很心急赶往祁州城啊?”
周嬷嬷心中一紧,赶紧摇头道,“小姐,您误会老奴的意思了。只是这镇子上的条件颇为简陋,若是小姐想要歇一歇,大可以赶到前面的乾州城,再好好的歇息几日……留在这里,老奴是担心会委屈了小姐。”
“不委屈。”花初晓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等周苏回来,我们就启程。周嬷嬷,你放心,耽误不了你们凌云宫的……正、事。”
说道最后,花初晓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周嬷嬷果然又是脸色一变。“小姐,老奴没有……”
花初晓淡淡一笑,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周嬷嬷,你先出去忙吧。”说完,她又略抬眼冲着周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
周嬷嬷暗暗有些心惊,退出房门之后,不知为何,竟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小姐最后的那个笑容,她怎么看着就那么的……耐人寻味呢?
难道,因为之前的事情,小姐还是不肯相信她吗?
那凌云宫的秘密……要不要全都告诉小姐呢?
可老宫主临终前说过,必须要等下一代宫主生下继承人之后,才能告诉她……可如今……
周嬷嬷摇了摇头,暗暗一声叹息。
罢了,小姐以后总会知道的。只要她行事对得起老宫主、对得起凌云宫的列祖列宗,她便是被小姐误会了一些,又能如何?
屋子里,秋夏看着周嬷嬷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小姐,您既然怀疑周嬷嬷对您隐瞒了一些事情,又为何不赶走她们呢?”她不解的问道。
花初晓笑了笑,“秋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周嬷嬷今后不再做出那些糊涂的事情,她既然愿意继续跟着咱们,那不也挺好的吗?”她低头说道,声音里却隐不出那一丝无可奈何。
只可惜,她穿来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培植出自己的人手来。眼下,这凌云宫的人,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可是……”秋夏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那一晚小王爷夜探主子的香闺,周嬷嬷不但不阻拦,还打晕了想要上前阻止的自己,这让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毕竟,在他们花家,若是有那个奴仆敢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情来,那必定是不会被轻饶的。----毕竟,小姐还未出阁,而这未出阁的女儿家的名声,那可是比什么都还重要!
秋夏的不安,花初晓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
如今,她关心的,反而是京城的事情。
至于陌云樘……在经历了几日的纠葛之后,心情莫名复杂的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就让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秋夏见她心情不好,只好转移开了话题。“小姐,周苏大人这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是赶不回来了。我们真的还要继续留在这间小镇子上吗?”
“留啊。怎么不留?”花初晓又笑了,“陌云樘既然替我送了礼,那我总得知道这送礼的效果吧?”
秋夏微微皱眉。
原来,小王爷是替小姐给丞相府送的礼吗?
……
花初晓猜得没错。
陌云樘的礼,果然是半点也不好收。
这一日的大早朝上,皇帝还没有来,李丞相的额头上却隐隐布满了汗珠子。----昨日户部的人连夜送来了呈文,就在他接手盐税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朝廷的盐税收入竟然锐减了九成之多。
这代表着什么?
李丞相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很快,皇帝便一脸阴沉的坐到了大殿上。
“李爱卿,盐税锐减一事,你怎么解释?”果然,皇帝一开口就点了李丞相的名。
李丞相战战巍巍的跪倒了大殿的正中央。“陛下,老臣不知啊……”他也想掩下此事。可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掩得下去?更何况,如今前线吃紧,数十万大军嗷嗷待哺,正是朝廷急需要用银子的时候……
故而,一夜时间思来想去,李丞相最终决定来个一问三不知。----左右,他接手盐税司的时间还短,此事总不能硬扣在他一个人的头上。
大不了,责问他一个疏忽之罪罢了。
“你不知道?”皇帝冷冷一笑,“可朕却知道。”
皇帝知道?
群臣闻言心中一紧,李丞相更是抬头睁大了双眼。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李爱卿,”皇帝阴沉着脸坐在上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朕听说前两日,有人从北疆给你送来了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啊。你倒是给朕说说看,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李丞相听到这里,心中顿时就咯噔一下。
“陛下,那是……是康亲王府的陌小王爷命人给老臣送来的一些北地的土特产。”他为官多年反应极快,瞬间便想好了说辞。
“陛下,您也是知道的,自从小王爷和定北侯府公开了那桩婚事之后,按理而论,小王爷如今也算是老臣未来的外孙女婿了……故而……”老丞相欲言又止道。
“是吗?”皇帝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可朕怎么记得,和云樘定亲的那位小姐,只是庶出呢?”
虽是庶出,可按理也是要称呼李夫人一声母亲的。如此而论,花初晓也的确算是丞相府的外孙女……只可惜,这大殿之上,人人皆知花初晓和李夫人的关系,一向都是不大好的……
如今,皇帝又亲口点出了这庶出二字,显然是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祖孙关系了。如此一来,李丞相自然不能再来个“按理而论”了。
“陛下。”豆大的汗珠子瞬间滴落了下来,李丞相心中叫苦不已。“陛下,老臣不敢说谎。只因小王爷过几日就要挥军南下自逼通州了,而眼下,通州各军都在向朝廷要钱要粮,国库已经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故而,小王爷他给老臣送些礼物,也只是希望能借着这层姻亲的关系,好让老臣在军费一事上,多支持燕北军一二罢了。”
这一次,李丞相倒是说的实话。
陌云樘派人送礼过去的时候,也的确用的是这套说辞。
只可惜……
皇帝听完后,又是一声冷笑。
“李爱卿,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朕怎么听说,前些日子送礼去你丞相府的人,并非是康亲王府的人呢?而且……”说道这里,他冷笑一声道,“而且……那燕北之地的土特产,什么时候又变成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了?”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殿下群臣又是一惊!
李丞相更是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东西明明就是一些土特产,其中虽然是夹杂了一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可数量却并不太多啊……怎么到了皇帝的嘴里,就变了味了呢?
皇帝看着他,又笑了,笑得那般的冷,冷到人心里发寒。
“李爱卿,你是不是以为……那些沉甸甸的大箱子一进入丞相府就被你锁到了库房里,所以朕就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了?朕告诉你……”皇帝说道这里,起身站了起来,冷冷道,“朕,不但知道那些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而且,朕还知道,那箱子里装的东西,又到底价值几何!”
大殿之下,李丞相冷汗淋漓。
皇帝笑了笑,冷冷道,“李爱卿,你到是给朕解释解释,为何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所值刚好就是朝廷一个月的盐税银子呢?”
李丞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猜不道,这就是陌云樘给他下的一个圈套!
否则,皇帝怎么会对那些箱子如此了解呢?
“陛下,”李丞相用力的叩了一个头,老泪纵横道,“这是有人在栽赃陷害老臣啊……”
“栽赃陷害?”皇帝又是冷冷一笑,“爱卿的意思,是说云樘在陷害你,是吧?那江南的事情,又怎么说?”
江南?
李丞相傻眼了,江南还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