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初晓听到这里,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好算计啊!
陌云樘不愧是陌云樘,这锅甩得不错。----这郴州营出了问题,朝廷只怕是不好追究了。
毕竟,众所周知,皇帝一向孝顺,难道百官还能逼着皇帝杀了自己的亲舅舅?那又让周太后情何以堪,让皇帝情何以堪?
而他陌云樘呢?只需带着已经在暗地里改换门庭的宁州营,躲在山林里几天,等被主营找到之后,再随便报个战损,便能把三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燕北境内,成为他康亲王府的燕北军!
这一战,朝廷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可他陌云樘却能平白得了三万大军!
果然是好算计!
如此心机,她花初晓也只能是甘拜下风了!
可这样心机深沉得可怕的男人,又是她花初晓将来想嫁的、要嫁的人吗?
花初晓抬头看向窗外,淡淡一笑。
而此刻,下方的武林大会也已经正式开始了。
不出所料,最先出场的人,果然就是逍遥斋的人。不过,出头的不是那位圣女,而是一位上了年纪做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
想来,此人大约是逍遥斋众多年轻女弟子的长辈吧?
花初晓看着那女子上场,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很好,这老的小的都在,也省得她还要担心打了小的,却吓跑了老的,她还得再辛苦一趟去找找……
如此一次就齐活了,多好啊。
看看,这是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花初晓笑了笑,竖起了耳朵。
下方湖畔的高台上,那做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上场之后,四周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那道姑冲四周众人揖了一礼,便慷慨陈词了起来。
“……诸位江湖同道,大约你们还不知道吧?就在昨日,朝廷派往涠洲城围攻刘氏逆贼的大军,败了!如今,那刘氏逆贼打败定北侯之后,已经领着数万叛军,直逼京城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各位江湖同道,我等都是性情中人,在此国难当头之际,难道,我等还能袖手旁观吗?我逍遥斋……”
青湖边上,一众武林豪杰听到这里,更是群情激奋,嗷嗷直叫!
摘星楼上,花初晓却缓缓一笑,回头看了周苏一眼,意味深长道,“周苏,这朝廷的平叛大军在涠洲城大败一事,你们锦衣卫,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吧?你说,下面的这些江湖人士,怎么也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周苏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脸色却十分的不好看。
是啊,就连他们锦衣卫都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下面的那些江湖人士又是怎么知道的?不用说,那些江湖人士的背后,一定有朝廷中人的身影。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在此时就收到涠洲城战败的消息!
甚至,周苏开始怀疑,在此次武林大会的背后,或许就是某个朝中大员在暗中支持?
而如今,京城那边又因为立储之争朋党之祸和刘氏一族突然造反一事,又正值风起云涌暗潮不断之时……在这个时候,那些个朝廷重臣们,却在私底下收买这些江湖人士。他们,又想做什么?
想到京城的那滩浑水,周苏的脸色,更难看了。
花初晓又是缓缓一笑,“周苏,我猜,此事一定和旁边那间包房里的客人有关吧?”
这摘星楼的顶楼,一共也只有两间包房。
今日,这其中的一间,周苏借着青州城锦衣卫的名头,给定下了。而另外一间……
周苏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人,做事一向稳妥,如今又奉命保护花初晓的安全,故而隔壁那人是谁,他早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
此刻,见花初晓这么说,周苏猛然抬头,微微眯起了眼,“小姐,隔壁那人……是镇国公府外出采办的一个大管事。”
花初晓又笑了。“果然是他吗?”
她早就猜到了此次青州城有大批武林人士汇聚之事和镇国公府有关了。却没有想到,那人竟然如此不避嫌,今日竟也来到了这摘星楼上,亲临了这次武林大会的现场!
如此,倒是有些意思了。
花初晓笑得愈发的耐人寻味了。
周苏心中微微一紧,饶他平日里也是十分沉稳的一个人,此次面对花初晓这般耐人寻味的笑容,也不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来。
镇国公深得皇帝的信任,又手握了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京郊的西山大营。
若是连他都起了异心,那京城的情况……
“小姐?”周苏抬头看向了花初晓,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花初晓摆了摆手。
“不急。”花初晓淡淡一笑,似漫不经心道,“先看着吧。”
看着?
周苏微微皱眉,是看着下面的武林人士怎么闹?还是先看着旁边包房里的那一位,不让他给跑了?
周苏不明白。
花初晓也没有解释,只是坐在窗户旁,单手托腮微微偏头,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青湖边上那正进行得无比热闹的武林大会。
在那中年道姑十分含蓄的提出了“武林人士想要投身报国需得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来统领大家”的中心思想下,比武已经正式开始了。
这擂台之上,刀光剑影不断浮现,映衬着不远处的波光粼粼,渐渐与四周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看着倒是十分的热闹。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花初晓看着是热闹了,可站在她身后的周苏却看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花初晓回头笑着问道,“可是看出了一些什么门道?”
周苏点了点头,神色不大好看。“小姐,这些人,都没有用全力……所以,那位姑娘才会一连胜了七八场。”
花初晓轻轻一笑,略带讥讽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那逍遥斋的圣女即便是武功不错,可到底年纪轻轻的,又如何能在一众江湖豪杰之中一连就胜了七八场。原来如此啊……果然是好算计。”
周嬷嬷也说过,逍遥斋的人并非以武功见长……
故而,她早就怀疑这其中有些猫腻了,如今听周苏这么一说,花初晓倒是越发的肯定这一点了。
周苏微微皱眉,“小姐?”
花初晓又是轻声一笑,“周苏,你还不明白吗?这场武林大会,原本就是逍遥斋提议在青州举行的。故而,人家逍遥斋也算是本次大会的东道主了。所以,底下的那些个江湖人士,还不得给人家这个逍遥斋的圣女,一点面子吗?再说了……”
说道这里,花初晓抬头看向了隔壁包房的方向,意味深长一笑。“那一位,应该就是逍遥斋背后的主子了。有了那一位在背后支持,那些江湖人士又不傻……即便是有个把傻的,只怕也早就被人给……收拾得不傻了,这才肯放上那座擂台吧?”
周苏越发不解了。“小姐,您说的没错。可那些江湖人士不是历来不参与朝廷之事吗……”
花初晓缓缓一笑,摇头打断道,“周苏,我早就说过了,江湖亦是名利场。我不否认,有些江湖人士,也许的确是喜欢自由自在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可不能否认的是,也有一些江湖人士是心向庙堂之高远的,只可惜,之前的他们……报国无门罢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武林大会,才有了逍遥斋圣女的一连七八次连胜啊。
背后那人,果然好算计,利用逍遥斋在江湖上的名声,随手一个武林大会,便可以不动声色的聚齐起一大帮武林高手来。
而这时机,也选得刚刚好,----刘氏一族造反了,可不就是有些“国难当头”的味道了吗?
花初晓缓缓一笑,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些。
如此好算计,那人的确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只世间,也不知那人一个聪明人啊......
周苏微微皱眉,张了张嘴角想要说些什么,花初晓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不是想说,今日来这里的武林人士,也许并不见得就全是那种向往庙堂之高远的江湖人士?”
花初晓又是缓缓一笑,略带讥讽道,“可若他们不是,那方才在那逍遥斋的女道姑那般鼓吹之后,他们又为何都那般的群情激奋?可见,今儿个来这里的江湖人之中,十之八九都是那心系朝廷心系天下的……英雄豪杰啊。”
更何况,她没有告诉周苏的是,早在十多年前的一桩隐瞒之中,逍遥斋的人就已经和朝廷勾结过一次了。
而且,如今她更怀疑,当年在其中穿针引线之人,只怕就是那位镇国公了。----那镇国公深得前后两任皇帝的信任,手握京郊的西山大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所以,当年,极有可能就是他把逍遥斋的人引荐给了先皇和周太后;而后,才有了那位原本惊才绝艳的淑妃娘娘悲惨的后半生……
花初晓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渐渐浮现出了一丝讥讽的冷笑来。
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如今,原本那个软弱无能的花初晓死了,上天不就安排她这个花初晓来报这个仇了吗?
如此看来,这老天爷也还算公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