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初晓在侯府的前院大书房中,整整等了一夜,这才等到了定北侯的到来。
原来,昨日定北侯匆匆回府之后,就被李氏派身边的得力人给故意拦了下来,而后又径直请到了后院之中。夫妻二人关起门来密谋了一夜,也不知道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直到天亮之后,定北侯这才一脸阴沉的来到了书房,冷眼看了花初晓一眼。
花初晓倒是浅浅一笑,一脸平静的迎了上去,不骄不躁。
“女儿给父亲请安。”她颔首施了一礼,脸上看不出半点苦等了一夜的不耐和烦躁来。
花初晓如此的气定神闲,定北侯倒是一愣。
这个女儿……如今,他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哼!”定北侯冷哼一声,便径直坐到了主位上,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花初晓浅浅一笑,也不介意,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经过昨日之事后,她早就料到了这个便宜侯爷爹的态度了。
只是,这一次,她倒是小看了李氏一回了。
昨日,李氏故意拦了这么一夜,想来是想让自己吃些苦头吧?
花初晓冷冷的一笑。
昨夜,是她自己想要等在这间书房里找些东西来看;否则,又有谁人能让她白白的等上一夜?
定北侯见女儿如此态度,不由微微皱眉,刚刚端在手中的茶盏,更是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孽女,你还不给我跪下?”茶水四溅之中,定北侯一声暴呵。
花初晓当然不会跪下了。事实上,早在定北侯扔出茶杯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往后挪了半步,滚烫的茶水刚好溅到了她的裙角边,留下了点点浅浅的印迹,如同盛开在裙角边的点点梨花一般,略略看去,倒是好看得紧。
“父亲大人,何事如此动怒?”花初晓抬头看着定北侯缓缓一笑,淡淡的说道。
“你……!”定北侯微微眯起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孽障,你自己昨日做了什么,还要我来说吗?”
花初晓又笑了。
“原来,父亲是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吗?可昨日在大街上丢人现眼的,也不是女儿我吧?”说完,她还故意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哎,这一下,二妹妹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你还说!”定北侯重重的一掌拍到了桌面上。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花初晓的嘴角,渐渐勾出了一抹讥讽来。
“父亲大人,我知道您一向看重二妹妹,一心想要为她觅一门绝顶的好婚事。如今,二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您恐怕是有些气急攻心昏了头了吧?”她凉凉的说道。
定北侯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训斥之时,花初晓却是笑了笑,抢先说道,“父亲大人,那人皮面具可是稀罕东西啊。你以为,女儿是如何得到那个东西的?”
这个……
定北侯张开的嘴角,又缓缓合上。
是啊,那人皮面具只是江湖上的传说而已,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难道,是这一次回宁云城,母亲给她的?
可母亲一向遵守礼教,严守闺训,从不和江湖上的人物来往,又是如何得到那东西的?
此事,怕是有些蹊跷了……
定北侯抬头,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大女儿一眼。
花初晓却是故作高深莫测的一笑。
这一下,定北侯的心中,就更加惊疑不定了起来。八壹中文網
“晓晓?”他说道,微微皱了下眉头。
花初晓又笑了。
从孽女到晓晓?她这位便宜侯爷爹,果然是见风使舵很识时务啊,难怪能从一个无名小卒坐到定北侯的位置啊!
对付这样的人,倒也好办......
“父亲大人,”她缓缓一笑,嘴角再次勾起一抹讥讽来,“那东西,是镇国公他老人家送给女儿的。若是您不相信的话,只管派人去国公府上询问好了。”
那东西的确是她从镇国公手里讹来的,花初晓一点也不担心定北侯会派人去问。
到时候,镇国公为了她手里那提纯卤盐的法子,便是皱着眉头,也只有帮她担着!
“镇国公给的?”定北侯猛然一惊,看向女儿的眼神又是一变。“晓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一次,镇国公过府之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对方又派人来请女儿过府一叙,他就更觉得奇怪了。
如今,连人皮面具这样的宝贝,镇国公也拱手相送……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定北侯看向女儿的目光,变得愈发的惊疑不定了。
花初晓缓缓一笑,没有说话,却是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张精美的名帖来。
这是……最上等的桃花笺!
定北侯双眼猛然一亮。
这样的好东西,晓晓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要知道,这最上等的桃花笺,便是整个百花宴上,也只有两张而已。----因为,在百花宴上,最显眼的位置,始终只有两个!
一个,在太后的面前;而另外一个,则是在皇帝的面前!
其余的位置,便是再好,也要次上一些了。
可女儿手中的这张桃花笺,分明就是最好的那一张!
这上面,分明还有太后娘娘的私人印鉴!
花初晓眼见她这便宜侯爷爹露出了这样的眼神来,又笑了。
“父亲大人,这是国公夫人硬要塞给女儿的。父亲大人可知这是为什么?”她故意高深莫测的问道。
为什么?
镇国公府上的那位国公夫人一向和太后娘娘交好;如今,她却把这东西塞到了女儿的手中……
莫非,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看上了晓晓,想要亲自为她指婚?
如此一来,那将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岂不是就是晓晓!
定北侯顿时回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幕来。
那时候,他刚刚封侯不久。一天,他出城狩猎时,路遇某个云游四方的老道士;那老道士告诉他,他有国丈的命……
后来,夫人李氏果然给他生了一个名动京城的嫡女!
便是这样,这些年来,定北侯才一门心思的扑倒了花初蕊的婚事上,更是在此立储之机,动起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可如今,看到这张盖有太后印章的桃花笺,定北侯的眼珠子顿时一转。
“晓晓,这东西果然是国公夫人给您的?”他抬头问道,双眸死死的盯着花初晓。
花初晓淡淡一笑,缓缓颔首。
“是啊。”她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女儿也很是为难啊。”
为难?为难什么?
定北侯微微皱了下眉头。
花初晓却是径直将那张桃花笺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
“父亲大人,这桃花笺虽然是国公夫人给我的。可母亲那里……”说着,她故作为难的低下了头,浅浅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二妹妹那里的桃花笺,想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若是我这个庶出的女儿拿了这张桃花笺入宫,那母亲和二妹妹又会如何想我呢?”
这个?
定北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以他对妻子李氏的了解,想来到了入宫那日,她必定是要恨死晓晓了。
花初晓虽然一直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暗暗的观察者定北侯的神色。
此时,眼见她这位便宜侯爷爹面露为难之色,她又再次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故作怅然道,“嫡庶有别。原本,女儿是想将这张帖子送给母亲和二妹妹的。只可惜,父亲大人您也看到了,这帖子上,可是有太后的私印的。若是女儿贸然相让,又恐惹恼了太后娘娘……哎,女儿真是好生为难,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花初晓是真的有些为难。
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在百花宴上,坐到太后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去。
可这张帖子,她又要如何处理呢?
原本,她还拿不定主意。可现在,她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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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桃花笺,她虽然不稀罕;可想来,她那位好嫡母和好妹妹一定是稀罕得紧的。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直接把这个问题抛出来,让对方去解决呢?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落得个轻松?
毕竟,据她想来,她那位好嫡母和好妹妹,恐怕是拼了性命,也会抢走这张桃花笺的。
花初晓低下了头,也掩下了眼底的那一丝笑意。
定北侯双眼发光的看着桌面上的那张桃花笺。
在他看来,不管是论才情,还是论容貌,自然是二女儿花初初蕊更胜一筹了。
若是这张桃花笺落到了二女儿的手中,自然可以大放异彩了;反之,若是留在大女儿花初晓的手中,恐怕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可女儿的担心也很有道理。
这桃花笺上毕竟有太后娘娘的私印……若是贸然换了主人,会不会让人误会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呢?
定北侯左右为难。
花初晓倒是又笑了。
“父亲大人,”她说着,却是浅浅的半施了一礼,淡淡道,“女儿自从昨日回府之后,便一直等在这里想要给父亲大人请个安。却不想……如今,女儿既然给父亲请了安,也该回后院,去给母亲大人请安了。”
晓晓要去给妻子李氏请安?
定北侯抬头,面带狐疑的看了花初晓一眼。
她这个大女儿和嫡母李氏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