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当花初晓站在侯府侧门外,看到那唯一的一辆马车时,缓缓一笑,而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心中一紧。
她也知道,大小姐不会喜欢自己,更不会喜欢和自己同车的,按理来说她的确是应该安排两辆马车的。只是,夫人有令,让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大小姐。
所以,她只能这么安排了。
正当李妈妈以为花初晓会发作的时候,花初晓却收回了视线,搭着秋夏的手,款款上了马车。
李妈妈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跟着爬上了马车。
毕竟,若是因为此事,而在侯府大门前闹了起来,那丢的也是侯府的脸面,那倒霉的自然也是自己这个仆妇了。
因为车里多了一个李妈妈,周嬷嬷笑嘻嘻的看了她一样,坐做到了车架子上。
马车子,秋夏因为多了李妈妈这个外人,一直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不言不语。花初晓反而随性惯了,很是自然的坐在马车了,只是偶尔抬头,耐人寻味的看上李妈妈一样。
这样的目光,看得李妈妈心里有些发毛。
一路无话,李妈妈的心却是越来越紧了。
等到了镇国公府的角门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满满的汗水。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国公府的内院管事妈妈,一个看上去就十分精明的中年仆妇。
李妈妈谨遵李夫人的吩咐,寸步不离的跟在花初晓的身后。
花初晓倒是没说什么,那镇国公府的管事妈妈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直到一行人迈过了二门的时候,那管事妈妈突然伸手拦住了李妈妈。
“这位妈妈,我们老夫人一向不喜人多,只喜欢和年轻的小姑娘说说话。您还是跟我去一旁歇歇着吧。”那管事妈妈笑吟吟的说道。
李妈妈一愣。
临出发前,她想了一万种花初晓可能会拒绝她跟着的理由,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却不想,到了国公府之后,让自己离开的人,不是花初晓这位主子,而是国公府的人。
这要怎么办?
李妈妈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抬头频频看向了一旁的花初晓。
花初晓仿佛没有看到一半,径直往前而去。
李妈妈只好叹了一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奴才!
就这样,李妈妈被人引到了一旁的小院子里,由几个中年仆妇陪坐着,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眼看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了,李妈妈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了。
大小姐和夫人被就不合,若是她在国公夫人的面前说了些什么对夫人不利的话,又再次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那,等事发之后,夫人第一个就不会绕过自己。
李妈妈越来越心急了。
不行,她不能再继续这样等待下去了。
李妈妈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腾地一声,突然站了起来。
“几位妈妈,也不知道我家小姐……”
这厢,屋子里李妈妈刚一开口;那厢,一个穿戴体面的老婆子却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李妈妈,”她笑吟吟的打断了李妈妈的话,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贵府小姐正在后院陪着我家老夫人说话呢。哦,对了,贵府大小姐说是忘了什么东西,请妈妈您过去一趟呢。”
李妈妈一听,面上笑了笑,心中却是骤然一紧。
花初晓并未放任何东西在她这里,她当着国公夫人的面这样说,莫不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眼下却正是一个可以跟着花初晓的机会……
“这位妈妈,那就有劳您带路了。”她还了一礼,满脸笑意的说道,“我家小姐第一次单独出府做客,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担待啊。”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装着银裸子的香囊,轻飘飘的塞到了那个带路的婆子手中。
那婆子暗暗的掂量了一下香囊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更是能掐出了花儿来。
不多会儿,李妈妈就跟着来人一路过了二门,径直去了后院。
然而很快李妈妈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这一路看去怎么是越来越僻静了?
李妈妈微微上了心,渐渐放缓了脚步。
“这位妈妈,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她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婆子却似没有发觉一般,依旧走在前面。
“就在前面呢。你看看,就是那座院子。”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院子,笑吟吟的说道。“主子们正在大花园那边赏景,就要委屈李妈妈你暂时在这里等上一会儿了。”
李妈妈虽然心中怀疑,可这到底是国公府,她又不敢贸然行动,再加上,那座院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只好咬着牙就过去了。
在推开了院子门之后,那个领路的婆子却是突然退下了。
李妈妈微微一怔。
那人怎么走了?这似乎不像是钟鸣鼎食世家的待客之道啊……
就在此时,周嬷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李妈妈,你来了?”她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走吧,小姐在里面等着你。”
小姐?她不是在陪国公夫人赏花吗?又怎么会在这里?
李妈妈微微皱眉,明显有些怀疑。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跟上去了。
花初晓扭了扭脖子,又伸了一个不大优雅的懒腰,这才坐到了一旁的竹椅上。
方才,和镇国公那只老狐狸劳心劳力的讨价还价的谈了一个时辰,还真是有些累啊。
就在此时,李妈妈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姐?”看到花初晓果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李妈妈心中一紧,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她便是再傻,到了此刻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了。
更何况,李妈妈原本就是一个聪明人!
李妈妈小心翼翼的打起了精神,却仍旧不忘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她可不能让这位大小姐在国公府里寻出自己半点的错处来。
“李妈妈,你来了?”花初晓笑着摆了下手,“起来吧。”
“老奴谢过小姐。”李妈妈又屈膝行了半礼,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却是不言夜不语。
她想得很清楚,这里到底是国公府,毕竟不是在夫人可以一手遮天的定北侯府了。所以,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毕竟,常言道,多说多错啊……
花初晓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了一抹嘉许之色。
不错,不错,这个李妈妈果然很聪明。
这聪明人好啊,倒也可以省去自己不少的口舌了。
而后,她转头默默的看了一旁的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会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平安符,冷笑着放到了李妈妈的面前。
李妈妈瞬间神色大变。
这个带着孙儿生辰八字的平安符,不是去年自己特意去城外的大相国寺替孙儿求来的吗?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李妈妈的心,微微有些乱了。
花初晓淡淡一笑。
“也没什么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李妈妈手里的平安符,一语双关道,“就是如你所见咯。”
兵不厌诈,有了这个平安符在手,想来爱孙心切的李妈妈应该会掂量掂量了吧。
花初晓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吃起了茶来。
李妈妈却脸色一白。
平安符出现在了这里,那自己唯一的孙儿呢?
“小姐,您到底想要让奴婢做什么?”李妈妈跪了下去,径直磕了一个响头。
“李妈妈。其实呢,我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要问妈妈你几句话而已。”花初晓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问话?
李妈妈低垂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小姐,求您放了老奴的孙儿吧。”许是思孙心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妈妈已经老泪纵横,满脸的泪水了。
苦情戏?
这聪明人啊,就是套路多。
只可惜……自己却不吃这一套啊。
花初晓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妈妈一眼,却是故意的叹了一口气。
“李妈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她耐人寻味的说道。“我只不过是随手捡到了一个平安符,好心的送给妈妈你看看罢了。”
李妈妈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
“小姐,您这是不想承认吗?”她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带着似有若无的威胁,冷声道,“您可别忘了,老奴可是丞相府的人。”
花初晓,笑了。
这聪明人也说起了糊涂话来?可见是关心则乱啊......
“妈妈,你在说什么呢?”她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也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国公府啊。我从国公府里拿了一个平安符给你,你又要让我承认些什么呢?难道,要我承认,是国公府的人掠走了你的小孙子吗?”
说道这里,花初晓又笑了。
她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妈妈,缓缓说道,“李妈妈,这样的话,就算你敢说,旁人又敢相信吗?一个位高权重的国公爷,掠走了一个老奴才的孙子?真是可笑!所以,我猜,就算您想要出去告官,这满京城里,肯定也不会有一家衙门敢接下这个案子吧?”
李妈妈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官府的确不会接这个案子,可好在她的背后还有丞相府……
花初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突然靠近了李妈妈的耳边,低声说道,“或者,你可以回去向丞相大人求救。只是……让我们来想一想,丞相大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呢?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国公爷,为何要找一个老奴才的麻烦呢?而不巧的是,这个老奴才正好又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家的老奴才……”
“李妈妈,你猜,丞相大人会怎么想呢?”花初晓顿了顿,轻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