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看着田怀霖笑眯眯的逗弄着顾沛儿,不由嘴角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一侧的阿河突然出声问道:“先生,你看着心里不难受吗?”
盛睿笑了笑,很平静的说道:“为什么要难受?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辈,要成婚生子,我该高兴才是。”
“虽然我与他同辈论交,其实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真像是我子侄辈的人物。”
“顾姑娘容颜上佳,性子和顺,出身高贵,实是上好的亲事……有了这样一门婚事,他以后在青州也能生活的平静些,我为他高兴。”
盛睿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为平静,阿河却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终是没有出声。
或许就是这样,有些人完美的就像你的梦一般……
因为清醒的时候,总会明白,这就不该是你肖想的人。
可是,就算这一辈子只能在睡梦里去肖想一二,也会足以温暖人生。
也不会有任何怨恨!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该对这样的梦中人有任何期待!
没有期待,便也不会失望,只要这样就好了,远远的看着梦里人幸福,似乎自己也会觉得很幸福……
田怀霖陪着顾沛儿扑了一会蝶,看着面前的小少女,不由笑了笑,声音温和的说道:“你且要多活动才是,你看看,你才这样扑蝶,便累的一头虚汗。”
田怀霖虽然智商发育的比一般人早,但他情商是极低极低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的是哪里错了,却见面前的小少女便吓着了一般,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田怀霖吓了一跳,也不敢再与她多说了,只好匆匆的回程了。
便是订了婚,田怀霖也不可能与顾沛儿共乘一车。
所以田怀霖还是与盛睿坐在一起,两人并坐在车内,盛睿举着茶,有些玩味的看着田怀霖打趣道:“阿霖也长大了,知道心疼媳妇儿了,一见这太阳变烈了些,便赶紧回去。”
田怀霖不由瞪大了眼,连声解释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看她快哭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唉,她怎么比我阿姐、阿娘还爱哭呀。”
盛睿轻笑了一声。
田怀霖发现盛睿自打身体好转以后,整个人精神面貌正常多了,不由出声道:“和你之前一样,总会阴阳怪气的……不过你最近身体好转些了,就正常多了。”
盛睿嘴角抽了抽,赶紧饮了一口茶掩住了自己的失态。
这和身体好转有什么关系,主要还是他心态调整过来了。
盛睿看着面前一脸懵懂的田怀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什么也不懂。
田怀霖确实没懂盛睿在想啥,他伸手拍了拍盛睿的肩,一脸促狭的说道:“你要不要也娶个媳妇儿?让我阿姐给你好好寻一个。”
盛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就不害人家姑娘了。”
听了这话,田怀霖脸色也掠过了一丝伤感……方医士也已经告诉过田怀霖,便是好好静养,盛睿也就还能再活个十来年左右了。
那一场时疫把盛睿的身子本来就耗的差不多了,后来他回到扬州故里,又被苛待,生生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时间。
田怀霖好半晌没出声,最终只垂首说道:“以后我的儿子,便是你的儿子,让他认你做义父,给你养老送终。”
盛睿对养老送终没什么兴趣,所以他笑眯眯的说道:“其实细论起来,我大师兄和田侯是同辈之人,这样换算一下,我也算是你的父辈。”
盛睿说到这里,眼中满是促狭的继续道:“你若真怕我没人养老送终,不如自己认我当义父吧?毕竟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田怀霖万没想到,他拿盛睿当兄弟,盛睿却想当他爹……
田怀霖直接一掌把盛睿拍到了一边,没好气的说道:“美的你,滚!”
盛睿看他气乎乎的样子,简直笑的有些喘不过气。
岁月便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盛睿留在了青州,跟着方医士一起教导幼安局中那些孩子们医术。
田怀霖也常抱着圆哥儿等几个小辈过来旁听。
一转眼到了太和十九年,田怀霖也正式成婚了。
但田怀霖还是有些孩子气,只要没有正事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小蛮生的三个孩子到幼安局听听盛睿讲医术,逗弄着幼安局里的这些小孩。
太和二十一年,顾沛儿给田怀霖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长的玉雪可爱,田怀霖十分喜欢,时常抱在怀里。
田怀霖觉得顾沛儿年岁小了些,不忍她接连生育,还寻盛睿要了避子的法子。
结果因为这事,顾沛儿与田怀霖大闹了一场,这让田怀霖很不解……明明他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
小夫妻两人过的磕磕绊绊,既是大媒,又是长辈的顾明辰与小蛮自然只能居中调解。
这场风波之后,田怀霖与顾沛儿的感情反而更好了些。
田怀霖连出来玩闹的时候都少了,不要说来幼安局听课、逗孩子,便是连去青州侯府逗弄他的几个外甥们也少了。
盛睿有时候坐在幼安局的教习室里,看着窗外,时常会感到有些寂寞,却也慢慢习惯了。
但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偶尔田怀霖还会过来寻他一起喝酒,下棋,研讨医术。
转眼就到了太和二十四年,田怀风这些年除却符氏,还纳了两个妾室。
所以从太和十五年初成婚到现在,近十年间田怀风已经生育了七个孩子,其中一个夭折,现有两男四女,算是儿女成群。
田怀霖来盛睿这里饮酒时,说起这个,便笑的喘不过气的说道:“你且不知道,每次年节我阿兄带着孩子到侯府拜会,侯爷看着这一群孩子,那眼睛呀,就羡慕的绿幽幽的。”
盛睿听了这话,不由出声问道:“你呢?羡慕吗?”
田怀霖还是一脸的懵懂的说道:“无所谓吧,我还小……”
话虽是这样说,但第二年田怀霖还是与顾沛儿又生了第二胎。
这一胎是个男孩,田怀霖更高兴了……
可惜田怀霖没有高兴多久,盛睿的病危,让田怀霖心情有些沉重。
两人相识十余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虽然早就听方医士说过盛睿难有常人之寿,却不曾想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盛睿病情危重的时候,田怀霖过来看他。
盛睿看着田怀霖突然出声道:“还记得那年,我们与君侯夫人一起采花酿酒,后来还说以后要得闲,年年都要酿上几坛酒。”
“秋来酿酒春来饮,春来酿酒秋来饮,岁月要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田怀霖刚想出声,盛睿却指了指自己床头的书柜道:“这是我这些年和大师兄整理的医籍,药书,原想要做完了,好给后世一些更好的学习机会,但……以后你帮我整理完成了吧。”
田怀霖点了点头,许诺道:“我一定会做好,不让你心血白费。”
盛睿终是没能熬过太和二十五年的冬天。
盛睿死后,田怀霖与方医士一起,带领了幼安局中那些曾经跟着盛睿学医的孩子们一起,用了近四年的时间,整理了盛睿留下来的医书。
合计收录药物千余种,并整理成方近五千。
书成时,所有人都认为田怀霖与方医士应居首功,但两人一致认为,盛睿才是这本书最重要的著作人。
田怀霖翻看版印出的医书,瞧着上面写着著作人盛睿的生平……
田怀霖也跟着回顾了他自己这一生,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一直有盛睿相伴。
有知己如此,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