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先是在地方上有过治理的经验,不说早期在幽州便是刘澜离开小沛之后便是他操持着,不能说立下多少政绩和功劳吧,但最少没出过什么差池,把小沛整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看得出这人除了在钩距纵横上有着天赋之外,在地方治理上也有着一定的能力,但可惜他志向不在此,不然徐州一些新政不会无疾而终,关键还是缺人。
当然这是刘澜的理解,可在简雍看来,小沛和徐州不同,很多小沛的新政在小沛能施行,在徐州却不行,首先就是土地的问题,如果要在徐州施行小沛的政策,从上到下将都吃不饱肚子,其次利益冲突太大,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些世家的压力了,而是从上至下的压力,尤其是亭里间的那些地主们,这些人的力量是非常庞大的,稍有不慎,最后倒霉的就是他简雍。
作茧自缚的事情在小沛就已经有苗头了,刘澜在的时候尚且费力才压制住,他的影响力那可就太难了,算得上是急流勇退吧,好在整体框架形成,有徐盛这样的武人坐镇,可比他管用多了,可到了徐州那就不同了,这些人的力量他想管也没能力去管。
最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张飞家在甾丘占了仅五万亩无主的膏腴良田,当然这些张飞知不知道,肯定知道,只不过不是他经手的,而是老丈人和小舅子,这事刘澜后来知道之后那可是大发雷霆,可是了解之后也挺无奈的。
经过调查之后,事情才显露出来,当时的情况是老丈人上门,言谈之下就说起了看上了甾丘几亩无主之地,这时候的徐州大片荒地分配,当时还没有从广陵迁移百姓,那时候徐州有着大量无主良田等待百姓认领,老丈人一开了话头,就说了起来,现在张飞全凭着每月的俸禄养活这个家,刘澜也慷慨,同比汉室同级武将拿到手的俸禄足足多出一倍,如果在加上战场之上的封赏,手里还是有些钱粮的,可也经不起他的手脚大,既然老丈人说起来,他也就说了起来,其实这都是自家娘子耳边风吹得好,家里是有些闲钱,可平日历都存在钱庄,虽然能那些利钱,可毕竟太少了,就想着能不能像糜竺这样也半点实业,现在小沛徐州工商多么热啊,如果当时在涿县能有这样的环境,张飞才不来从军,可和娘子一商量毫无头绪,难道在干回老本行,开肉铺,那也太跌价了,怎么也得像糜家、甄家一样开个厂子啊,可老丈人来了之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都不是吃这碗饭的,商量来商量去,你是刘澜身边的大将,多半时间在军营,要么就是在战场,就算有了实业,说白了还是他们这些家人料理,可家里人谁也吃不了这碗饭,照我看啊,干什么厂矿,还是买地最方便,到时候把地租给佃户,哪里还会操别的心思啊。
张飞和夏侯涓对视一眼,都觉得父亲说的在理啊,人家甄家糜家能做是人家有这份面的头脑和底子,可他大老粗一个,丈人小舅子也是白身的农民,搞厂矿绝对没戏,反倒不如把这点钱买点土地,这事也就这么交代给丈人了,反正他啥心也不用操,到时候收租子就是了。
张飞的老丈人这就到了甾丘,张飞有了五万亩土地,反正是白分的,到了县里,有张飞的名头那还不是一句话,老丈人是谨小慎微的主,心想着有个百十来亩地就够了,可没想到一下子出来了十万亩,这可把他惊着了,活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土地,当那一摞摞田契出现在面前,任谁见了都得倒吸口凉气。
可人的欲望就是这样膨胀的,老丈人也厚道,十万亩土地张飞拿了五万、他自个儿三万亩,剩下两万亩直接划到了小舅子头上,这事儿后来因为国渊要重新丈量土地,为广陵移民分配,这事也就被报了上去,张飞手中的土地,有没有强取豪夺,没有,陌生是徐州的耕地了,放眼天下,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耕地,真正缺少的是人,耕地的人,地主豪族有地却无人耕种,这样的情况张飞和老丈人其实也存在,但对他们来说,没人耕种无所谓,只要地在手里攥着就行。
可是这事被国渊捅了出来,立刻就像是捅破了天一样,最初刘澜只恼恨张飞,可张飞也有点不服气,地是多了点,可说白了不就是点没人要的地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有什么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就算发生了,一两个黔首小民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以为是老丈人在买土地的时候出了乱子,可刘澜一听这像什么话啊,什么叫死一二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没死人,可这话说的不是味。
他当即发怒了,可张飞也有气,一通牢骚,俺从涿县跟着将军一路到了徐州,上刀山下油锅没有皱过眉头,说白了不就是想跟着将军搏个出身,混个阴萌子孙,其他人看不上乡下的土地,开矿的开矿,种茶叶的种茶叶,有些人更是开起了纺织厂,至于钟表、茶具、钱庄这些大买卖更是让他们富得流油,俺粗人一个,这些干不来,既然没那个能耐,思来想去只能去买地,等老了以后最少饿不着,还能给子孙留着,将军您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可俺是偷了还是抢了?
早年间,刘澜对张飞经常训斥,可直到这一刻刘澜才发现张飞已经不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了,他已经成家,张苞都能下地跑了,他这哪里是为了他自己,这是为了儿孙啊,中国人过日子,不就是过孩子,这是根子上遗传的基因,改变不了,以前张飞自己一个人,你让他买地他都没兴趣,可现在他必须要为子孙后代去想啊。
对于他们这样的武夫,终极梦想不就是裂土封侯,到时候有了食邑,阴萌子孙,而食邑说白了不就是把一个县或者及格线的赋税给了他,这个情况和现在张飞做的差不多,甚至张飞现在做的比起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都已经够收敛的了。
而张飞的事情一发生,接二连三都相继被查了出来,别说是张飞了,就是关羽赵云这些人的情况都一样,换句话说,人家提着脑袋跟你南征北战,为了什么,还不是升官发财,现在在徐州稳定下来了,又有这么一个机会,都动心了,也都掺和了,甚至有些人比他们更过分,土地二三十万亩更是比比皆是。
这让刘澜无比砸舌,而且现在兵械厂的都尉,以前徐州的杨武校尉夏侯博帐下有一名小校,跟着夏侯博从龙成功,长街血战被捅了三刀,活了过来一路高升,他们本来都是徐州土著,而这么小校也就在徐州城当上了县都尉,家里除了这么大的官,那仗着他的名声在柳稼里作威作福,强取豪夺他一家就占了里内三成耕地,而之前他们家的田地不过只几亩罢了,这一下直接就上万亩,而这还是少的,比他们家多的还有夏侯博,不多五万亩,而夏侯博的顶头上司关羽再翻倍,十万,当真吓人。
毕竟这个时代,人少地多,再加上徐州遭遇兵祸,虽然柳稼里没这么损失,但还是有活人的,这么多的耕地被搜刮,何止是强取豪夺那么简单,光人命官司就不知道有多少,刘澜就把乡举里表先在柳稼里施行,一定要严查。
结果国渊走了,刘澜新任命的理正亭长到了,居然之前喊冤的百姓都三缄其口,说什么都没有这么一回事,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反正了是大忙人,很多人都抱着侥幸的心里,结果过了半个多月刘澜问起来,得知是这么一个结果,立时大怒了,那几个死了人的家属,冤情国渊都已经给他呈报过的,确实是因为强买而害人致死。
可这样的官司,他这样徐州的最高长官亲力亲为,那以后可就忙不过来了,本来指望乡举里表的这些官员能有所表率,结果这刚到亭里,连犯人都没审,人家不告了,这这么回事,用屁股想都知道这背后肯定是收到了危险啊。
刘澜一句话,这刚派下去的亭长里正也就不用在当了,甚至在刘澜发话,这二人只要是在他的治下,就永不叙用,然后刘澜再派人前往,这一回更简单,把徐州的县令也派了过去,县令过去,县长都尉这些官吏全都去了柳稼里,按照刘澜给出的名单和要求在村口当众审理。
本是苦大仇深的案子,结果从县令过去之后,他这州牧府就快被踩烂了,天天各式各样的人过来询问甚至是求情,陌生是关羽袒护部将夏侯博了,甚至连眼里不揉沙子的张昭都来求情,说这件事就是少数人枉法,主公要办案,为民做主全徐州的百姓都理解,可是主公不能上纲上线,夸大打击面积啊。
徐州上下因为此事辽东系与徐州系居然空前团结,甚至连刘澜的后宅也是让他大事化小,如果只是糜竺说这番话,他理解,可是连素来识大体的甄姜都求情,那刘澜就必须得重视了。八壹中文網
这一切本来都是因为土地所引起来的,虽然刘澜出台了新政,甚至限制了购买土地的数量,可是对于这个时代,工商毕竟有限,购买才是所有人的共识,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刘澜要面对的不仅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官僚集团与身边的所有人。
在如此大的压力之下,刘澜只能点头,但有一点那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刘澜这么说,可大军都知道主公高高举起大棒,最后终归还是要轻轻放下的,这话说的不假,因为真要查下去,那刘澜自己的地这么说,难道自己查自己不成?
这些刘澜当然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甄姜和他说起过,只不过他没当回事,是甄豫办的,他的情况和张飞其实差不多,不过张飞是一早知情,而刘澜是甄姜和他说过一声,他没当回事,就说了句让甄豫办吧,所以说这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事到了这里就此打住了,到时候惩治几个下面的人,也就是替罪羊,结案就行了,至于再往上那就不能查,也没人敢查了。
大家都知道耕地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可是夏侯博乃至其它一些有人命官司的情况却却还盯着柳稼里,这里才是他们真正关注的,因为这里的一切关乎着接下来的案情该如何发展,但有了上面的通风,这事既然只需要找个替罪羊,那一切就都简单了。
很快结案的报告便呈报了上来,级纪传到了刘澜的手中,结果是什么存在强买强卖的事情,现已经按照市价补足,至于害人致死的情况则是张家管家瞒着家主所为,现在已经被收监,等待秋后问斩。
这几家的冤情,要么全被管家拦下,要么就是发生了意外,反正死因都是千奇百怪,但就是和张家家主无关,了看了这份汇报,直接就扔到了地面上,盯着当时还是郡守的陈群:“你信吗,这是真相?这都是谎言!是骗局!”
刘澜有点不能容忍了,他一句退让了,不在追击,可他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涉及人命的,绝不姑息,可是这份结案陈词是怎么回事?刘澜气得破口大骂,他制定自己这是遇到了几千年来屡见不鲜的官官相护了。
“你这个州牧去查,不管查出到谁,严惩不贷!”刘澜真的动怒了,而陈群也是直肠子,这件事换了别人,就压下去了,到了现在这个处境其实刘澜也懒得再去过问了,在他想来既然自己要对杀人者严查,下面的人绝对不敢虚与委蛇,更别说欺上瞒下了,可是没想到,居然被陈耿直直接捅到了刘澜的面前,必须要说一个陈群一个国渊,这俩郑玄的得意弟子,可要比张昭眼里更不揉沙子。
最后陈群亲自审问,对于被危险的百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恫吓,终于查清了本案,张通的老爹和弟弟被斩,张通被革职判了十年,而夏侯博更是连降三级,去了兵械厂当了护厂都督,甚至连关羽都被罚俸半年,这案子才算彻底结束,而在徐州,有了这样的一次审讯,类似有害人死命的案子很快就被理正亭长查清,汇报到了各县,都是以此为准绳。
可想而知,在当时的情况之下,简雍进军队可要比留在地方更明智,可是这一次他却又遇上了难题,前往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