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查起来并不多复杂,一些明显的破绽借口明湘湘一早发现,随后就把几个干活的伙计控制了起来。
又因为她受伤一事耽搁了几天,没及时去处理,春藤她们怕引起慌乱,只告诉掌柜的主子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未归,掌柜停了就认为明湘湘是去查线索之类的,故而对铺子里的几人管得更为严厉。
有时候未知的等待才更令人心中惧怕,做了亏心事的就越发慌张,早露出些许不同寻来。
现在明湘湘一口气提了人严加审问,很快叫人哑口无言,谎话破绽连连而出,最终几板子一落下,就哭喊着招供了。
却原来是同行人下的黑手。
那人见水凝玉阁生意红火,几年内异军突起,在淄尧占下了一足之地,不知赚了多少银钱,甚至挤兑得自家生意惨淡许多。
心中无比愤恨,于是一直背后盯上水凝玉阁,对明湘湘那边的一些动向非常清楚。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水凝玉阁又签下一桩大生意,对方就想趁此机会想叫水凝玉阁吃一次大亏,伤去根本!
他一早就瞄准那店中一个伙计,花了不少银钱利诱买通对方,让人同他里应外合。
然后派人趁夜潜入店铺的后院,迅速将东西全部洗劫一空。原本那人还有另一个目的,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偷到水凝玉阁里胭脂水粉的配方。
结果自然是没偷到,但能让水凝玉阁吃下这个闷亏也够了。
明湘湘身体没好全,拖着病体处理这番事,费神费力,于伤口恢复很有碍处。
两个丫鬟吓得不行,让主子养好身体再说,别的事就算吃了亏,也先搁一搁,银钱哪有身体来得重要。
然而明湘湘的反应较之以往却有些不同,她从来不是不惜命的人,危及自身的事情向来是先顾着自己。然而眼下看来,她就像是心中藏了别的什么事,但绝对不是水凝玉阁的事,有些像借着店铺的事是发泄情绪一样。
尽管明湘湘那些心思没有外露多少,是藏在皮下的,但带着阴沉和黑暗,依旧能浸染出来。
店铺伙计明湘湘可以任意发落,却对吗背后的黑手她动不了。
一个,伙计连真正的幕后主使人从来没见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二个,他们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所有的事只凭一个下人的几句话是没有一点用的。
算起来,明湘湘到底是狠栽了一次,赔出去很大一笔钱,伤了些根本。
关门休息了大半个月,他们才赶制了第二批货出来交了差,重新开张营业。
明湘湘的一箭之上,当时那般严重,但是明湘湘身边几个丫鬟都没亲眼看到,给她上药的时候也只能看见表面上一个伤口,而真正有多严重也只有明湘湘自己知道。
她带伤未康复的气候操心许多事,殚精竭虑,日夜神伤,身子骨就终究没养好。
越发病弱,见不得风,受不得寒。
等一切步入重新正轨,明湘湘就不怎么出门了。
时常躺在暖阁的贵妃塌上,手上端着本书,打发时间。
深秋易犯咳疾,染风寒,这些对明湘湘来说都是不可忽视。
她屋子里日日药味不断。
然而她自己并不把这当个事儿。
人似乎也冷漠了许多。
再说那日犯人潜逃,引出了北三城赫赫有名的李大人。
府州大人收到消息之后连忙前去拜见,之后有下人引他进了那宅子说话?
一个时辰后对方方才出来。
得知李庭舟此次暗中前来是因为一重要逃犯,不欲惊动什么人,让他莫管太多。
府州大人瞬间懂了这意思,口中连连答应,哪敢不依。
他虽是淄尧的府州大人,管制着这地界,但在李庭舟面前还横不起来。
李庭舟什么人什么身份?那是手中握着几万兵马之人!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那京城里皇宫内高高在上的天子,亦是奈何不得李庭舟。
朝廷早已无力辖制北地,对这一片失去了管制权。
几年前李庭舟崛地而起,一举占下了三个地方,打着的是抗蛮的幌子。如今驻扎在那块边境的全是李庭舟的人,皇上又能如何?
鞭长莫及耳!
更重要的是没那个为君的魄力和手段对付得了李庭舟。
秦连能在淄尧安安稳稳当他的府州大人,自然不敢得罪这样厉害的人物。
只说淄尧的边界线那头驻扎的张将军,别人不知道,秦连是知道一些的。
许多年前,他就是被当今屠了满门的袁大将军昔年麾下信众。
为何淄尧能安稳这些年,跟这位张将军有莫大关系。
他们这些人,如何能不清楚当今是个什么样人。
胆小软弱,偏偏爱听信谗言,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丝毫没有作为国君该有的魄力胸怀手段。
十多年前听信谗臣的蛊惑,害了袁氏满门,致使北地祸乱。而后却没有手段平定,逐渐养大了北蛮的狼子野心。
朝廷把控不住北地,这才有了北地如今内里四分五裂的现象。
秦连见过张将军,知道他是个冷漠无情之人,但因为张将军的本事,他也极力和维护和对方的关系。
这两年有收到消息,张将军似乎和李大人有些来往。
一个二个都是实权人物,秦连不敢得罪,唯只有巴结的份。
许是看他识相,秦连离开之前,李庭舟随口提醒了一句,让他注意一点此次来淄尧的五部人。
秦连一怔,回神深深行了一礼,拜谢过后才走了。
*
这日,明湘湘腿上又犯了旧疾,地衣赶紧去把张婆请了过来。
张婆一点不含糊,多年她就知道明湘湘是这个病症,略问了几句,就打开了药油,抹上,给明湘湘仔细推拿按捏起来。
别看张婆年纪大,手上却一把子力气,瞧着就很疼,但明湘湘却渐渐松了布满细腻汗珠的额头。
张婆的手法甚是独特,看似杂乱无章,却每按揉一下都在点上,极大缓解了明湘湘腿上的疼痛。
这大约就是一种内家功夫,表面看上去没甚么稀奇,然实际上这一手功夫不是谁都能会的。
张婆兴许是个多话的人,一边手法顺溜娴熟地帮明湘湘治腿,一边开口说唠嗑:“姑娘你这腿疾今年来得早了些,怕是心思沉重郁结的缘故,你年纪还小,莫怪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多嘴,何时且看不开,白白伤了身。这过日子啊,你以后就懂了,好也是一日,歹也是一日,事事纵使再无常,再不不顺心,若是改变不了,且就只有宽了一颗心,看开些吧。”
明湘湘躺在榻上,眼睛怔在远处,神散飘渺,语气淡淡道:“我终究不是认命的性格,于某些事上,终究是意难平放不下忘不了,约莫是从小坏在了根骨处,改不了了……”
张婆便垂下了眼皮,手下不停,过了一会儿,才又说:“许久未见姑娘了,不若老婆子说些旧事给姑娘听听?”
明湘湘眼睛看了过去,挑眉,“哦?是甚旧事。”
张婆听她问,于是便缓缓开口:“根子倒有些年头了,是那时在大宛村的事。那段日子村子里流传过一段流言,说的乃是一位姓马的寡妇,马寡妇被几个妇人看见她去医馆,又撞见她时时呕吐。大家伙便开始说她不知廉耻,同男人苟且怀上孽胎。”
明湘湘边听,边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有这样的一件事,她那时不怎么出门都听见过谣言。
“我活了这把年纪,经的事儿多了,自然能够一眼睛看透。那事或许怪不得马寡妇,那马家唯一的男丁死了,就此断了香火。
年轻些的不知道,先时就有过那样的法子,婆婆让守寡的儿媳妇出去借个种,这坐下的胎儿从儿媳妇肚子里出生那自然就是自家的,马家估计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马寡妇她婆婆让她借了种,延续马家的香火,所以她婆婆能装装作听不见那些流言。
只是马家的运气算不得好,没几日村子就遭到了贼子的抢杀,马婆婆死了,马寡妇被抓了去……”张婆边说,这边推拿已经弄好,她就停了下来,起身走到墙角盆架马里洗手,然后又坐了过来,继续道:“姑娘或许不知道我为什么讲起这个,说起来,这却又是一桩讨巧的事,我那在淄尧竟然见到了马寡妇,在在南街市那块的雀儿巷支了个小摊儿卖豆腐脑,身边还跟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
明湘湘听起了神,跟着说道:“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那个孩子?”
“可不就是,丁点大的人,长的瘦瘦小小,却懂事得很,还知道帮着她娘招呼客人哩。”张婆笑了笑,后又说,“当年很多人私下讨论和马寡妇有了首尾的男人是谁,大宛村不大,成年男子也数的过来,逃不过都是相熟的。但世间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做下的事总是会有痕迹叫人知晓的……”
张婆语气乐呵呵,真个像是无意给明湘湘说个八卦听一样。
明湘湘不是蠢人,脑子里一下里想了许多,去回忆当年的事。
张婆这些话未必没有深意,她特地提到马寡妇,以及马寡妇那个是和谁生的孩子……
明湘湘是在李家住过好几个月的,李山有一段时间夜晚必要出去一趟,然后彻夜不归。明湘湘曾因此事对李山极度厌恶,托她嗅觉的福,李山身上带着一股男女欢好过后的腥膻之气,令人作呕。
如今再结合张婆那话的意思,莫非是说,马寡妇生的那个孩子难道是李山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