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棍棒纷纷狠狠地砸在了毫无防备的黑森头上、身上，黑森动作迟缓地想要伸手去抢夺为首那人手里的棍子，那人眼中精光一闪，手臂灵活地一转，躲开他的手后又绕回来，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砸在了黑森那条手臂上，发出很清晰的咔擦一声，是手臂的骨头断了。
与此同时，另一人手里拿着的棒子砸在黑森后脑，发出嘭的一声，黑森的双眼向上翻了翻，庞大的身躯向前栽倒在地，哐一声激起一大片灰尘。
这下子，他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棍棒和拳脚不断砸在他身体上。
这些人边打边骂，将心中所有不满和不安都发泄在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有人过来了。
打人的这伙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没听到人声。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看着这一幕，张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马上就被牵着他的大人捂住了嘴巴。
孩子的爸爸抱起他，飞速离开了这条胡同。
又过了一会，有几个刚从附近饭馆里喝了酒的中年人经过这里，有人认出了被打的人，酒一下子就醒了，跟身边其他人说：“那……那不是……！”
其他几个汉子摇了摇头，互相看了看，拽着出声那人，默默地走了。
天上的十几个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热得让人烦躁。
那些人终于打累了，呼哧带喘地坐到了地上。
为首的汉子看着趴在地上似乎没有了气息的人，冲旁边努了努嘴，“去看看，死了没？”
旁边一个小个子立刻动作灵活地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又伸手试了试气息。
黑森趴在地面上，明明高大强壮的身体，此时此刻却看起来特别薄，他身上的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根，整个人就像是被压扁了，连脸颊也紧紧贴在地面上，嘴角一直在往外渗血。
而他的身体底下，一大滩暗红的血正在慢慢蔓延开，看上去触目惊心，可怕极了。
小个子手指颤抖地接近他的鼻端，没多大一会就赶紧收了回来，跟老大说：“没……没死，还有气，不过很微弱。”
为首那汉子有些讶异，呸了一声道，“这都没死，命真大！”紧接着他嘴角弯起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没死也好，我们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看张逢喜这小子回不回来。”
“他不回来，大力士比赛那天咱们就当众把这小子的头砍下来，他要是回来……就当他的面砍！”
另一个汉子两眼放光道：“老大这个主意好！”
小个子有点怕，不想有后患，犹豫道：“带回去还得养着他，干脆现在扔河里淹死得了！”
为首的汉子睨了他一眼，道：“还养着他，想得美！带回去就饿着，吊在院子里闲来无事给兄弟们练拳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黑森用绳子绑了，拖在地上，一路沿着人少的胡同拖拽了回去。
……
同一时间，红兴郡郡府的议事厅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各级官员们几乎都在这里了，他们或者愁眉苦脸地沉默不做声，或者面红耳赤地彼此争论着什么，更多地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大厅首位的隆柯，不时轻轻叹息。
陈又走到议事厅中间，冲隆柯鞠了一下躬，沉声道：“郡长大人，现在红兴郡内外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城内还不是太明显，但据驻守城外的将领说，最近两天生面孔越来越多，很明显，进入外城的人员数量远远高于外城门登记数量，有大量未知身份的人，在悄悄潜入外城，甚至可能有一部分已经进入内城潜藏了起来。”
“他们具体目的不明，但肯定是冲着炼铁之术来的。”
坐在隆柯下首的裘言皱眉道：“这些人，未必是带着同样的目的来的，也不一定归属于同一派势力。”
陈又眼皮一跳，脸色难看，道：“这两天一定要严防死守，这些人如果互相之间起了冲突，倒霉的是红兴郡的百姓，现在形势本来就不稳，谣言传播得到处都是，百姓们本来已经心有不满，如果再因此出了什么乱子，恐怕等不到比赛当天，就要出大事了！”
“张小郎还是完全没有消息吗？”裘言问道。
隆言嘴唇动了动，为难地看了隆柯一眼。
隆柯手指轻敲桌面，沉吟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有。”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隆柯，脸上露出惊讶和激动的神色。
隆柯抬头看向台阶下的众人，沉声道：“今早，隆言在南苑宾馆发现了一些端倪。”
“什么？张小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危险？郡长大人为什么不早说这件事？”裘言问。
隆柯垂下眼皮，语速缓慢道：“隆言带保安队查了南苑几次，那里是外来人来往聚集最频繁的地方，凡是在南苑入住的宾客，除了少数突发状况的，几乎没有离开的，就算是住楼下通铺的贩夫走卒，他们也是要在这里等到大力士比赛结束后才会去下一个城郡。”
“这几次查探都没发现入住往来有什么异常，直到今天凌晨……，”隆柯双眼微眯，道：“南苑晚上值守的店小二，听见楼上一个房间在拉铃叫人，那店小二就上楼去了那个房间，敲门后，有人应门让他进去。”
“之后呢？”裘言急切地问。
“应门的是个年轻女子，说是马桶堵了，让店小二给疏通，那店小二就进了房间，看见另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似乎在看风景，因为是女客，店小二没敢多看，就跟着那年轻女子去了洗手间，女子打开了马桶的盖子，那店小二低头一看，就看见……，”隆柯语气一顿，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看见里面是大片的血渍和……一颗人头。”
厅里众官员倒吸一口气，裘言也脸色难看，听到隆柯接着道：“这人头，正是张小郎，张逢喜！”
议事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几秒后才有人失声叫道：“张……张顾问死了？”
隆柯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说：“那店小二看清马桶里的人头以后，就尖叫了一声，连连退了几大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而那年轻女子也脸色惨白地大叫了一声，连那站在窗边在看风景的白衣女子，也在同时突然喊叫了一声，之后，那店小二就眼睁睁地看见这两个女子化作了两滩血水，原地只剩下了她们还完好的衣衫。”
“那……那人头呢？”有人结结巴巴地问。
隆柯摇了摇头，道：“不见了。”
“不见了？”裘言的声音都变了调。
隆柯点头，道：“就在那两个女子消失后，店小二差点被吓破了胆，但他受过张小郎恩惠，还是撑着胆子去马桶里看，发现马桶里只剩下血渍，什么都没有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惊惶的神色，议事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议事厅后，郡府内宅的院子里。
乌岚正在和侍从修理院子里那棵大树过长的树枝，有仆从从旁边经过，乌岚叫住她，“看见黑森了吗，要吃饭了，怎么还没回来？”
仆从微微躬身道：“夫人，黑少爷早上就出门溜达了，兴许是在外面玩得开心了，以往玩了一天晚上才回来的时候。”
乌岚想了想，道：“这附近的人都认识他，小摊贩经常给他吃食，倒是也不愁挨饿，行吧，等晚上不回来你就出去找他。”
那仆从答应了一声，乌岚就继续干手里的活。
……
水宗国国都叫律城，距离张逢喜登陆的港口大概有小半天马车的路程。
城内富庶而繁华，走在街上的人大都长相姣好，身姿轻盈，美貌在这里是随处可见的不觉得稀罕的东西。
而这里与木宗土宗这样的国家最大的不同是，这里的人相当喜欢音乐，且擅长乐器，随身佩戴乐器似乎是他们的一种流行，他们的打扮也很讲究，穿着很像张逢喜演过的古装片，无论是布料材质，还是款式，都是红兴郡城里没见过的。
看久了，眼睛被阳光晃得不舒服，张逢喜放下马车车厢的窗帘，适应了一阵里面暗淡的光线，才开口对坐在对面的韩熙硕道：“后天就是大力士比赛了，你们把我绑走，还故意弄下那么个疑阵，估计红兴郡郡府上下已经找我找疯了。”
韩熙硕微微一笑，“国主大人带你回来是临时起意，所以进红兴郡城时没做任何伪装，后来有个这个想法，就只好出此下策，弄些疑云先糊弄过去，反正过了这两天，”他面色不变道，“红兴郡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张逢喜瞬间双眼微眯，盯着韩熙硕，“红兴郡里现在有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你知道吗？”
韩熙硕动作闲适地给面色不善的张逢喜倒了杯茶，又给自己也倒满，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张小郎，最近半年来，大陆上已经发生了四次旱雷，隆柯跟你关系不错，你是应该听他说过了吧？”
张逢喜脸色一变：“他跟我说过是三次，最近的一次是金宗国王城附近的卫星城，有一万多人因此离世。”
韩熙硕脸色凝重地摇头：“那不是最近一次，看来外界还没得到消息，最近一次旱雷发生在一周之前，地点就在水宗国内！”
“什么？”张逢喜表情震惊。
韩熙硕从两人之间的桌子底下拿出一张纸来，铺到桌面上，张逢喜低头看过去，发现这是一张迪迪大陆的地图，所有陆地、海洋、河流、国家、属地都标志地一清二楚，连比例尺都有，是他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完善的地图。
迪迪大陆整体呈现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状，看上去像是张逢喜那个世界流行过一阵子的那种复古贝雷帽。
水宗国的属地并不是最大的，但这块陆地和周围星罗棋布的小岛，独立地矗立在一大片苍茫的海域中，正好位于这个贝雷帽的顶端，看起来很像帽子上的那颗圆圆的小球。
韩熙硕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水宗国主岛靠东部边缘的一处地方，“这里，曾经是水宗第一大港口，渔民出海捕鱼和商人出岛往来都走这里，之前我们走的那个港口是备用的。”
张逢喜抬眼看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韩熙硕手指在地图上那个第一大港口处轻轻抚摸了一下，继续道：“这里本来有座围绕着港口建设的郡城，跟都城一样繁华，现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悲哀，“这座城，已经不存在了，他们……都化作了泥。”
张逢喜嘴巴动了动，一句话没说话出来。
韩熙硕抬眸看他，“那座城有两万人口，只在一瞬间就全都没了。”
“灾季就要来了，你也许是改变这一切的希望，和红兴郡相比，国主大人和我……更希望你能保住整个水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