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院,东南角有个水泥砌的池子,靠边放了口粗陶大缸,邻池子的是一小片黄土地,有序栽着两排小葱,四五架芸豆和几株月季。此刻小院中央摆着一张木桌,上边有几碟花样,许均朝着一碟盛有绿色糕点的不停歇进攻:“这糕真好吃,妈你哪儿买的啊,可太好吃了。”
“这是你隔壁新搬来的修阿姨做的。”
许妈正在给月季修剪枝叶,别看只有这区区几株,花开的颜色却是涵遍了红粉黄白四种。
“今上午刚搬来的?”许均对着掰成两半的绿糕认真研究成分,可眼睛能看到的东西终归有限,只盯着一小块糕细细辨认了也是看不出它到底用了几量面粉几克糖。
“是啊,一来就给咱们家送来这些吃的,味道都很好。”许均放弃研究,掰开一半塞进嘴里, “是真的好吃。”
“等明后天我也得做点送她家去,不然多不好意...“许均只顾吃着,并没认真听许妈在讲些什么,她同往常一样在昨天晚上熬夜写完了周末作业,这会吃了糕点便有些无聊,盯着院子里不知名的小绿草开始发呆。 “小均,一会去粘知了?”
许爸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院子里。
“好啊好啊。”正愁没事可做的人顿时兴奋起来,欢欢喜喜地跑进屋子里穿鞋去了。
下过雨的山里被一种独特的气息包裹着,那些花草虫鸟大概是很喜欢这种气息,乱动乱叫的更厉害了,父亲在亲身演示了几番之后便把工具一股脑地都扔给了闺女,自己则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吞云吐雾。 许均循着响声往林子深处走,对比看找了棵很是健壮的树。她又沿着树干细细察看一番,果然靠上面有几只知了在扯着嗓子叫唤,许均轻慢慢地向那可怜的生物伸出魔爪,眼看就要成功了, “干嘛非要逮住它。”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得许均手一哆嗦,惊走了即将要入网的知了,她转过身去看这个‘罪魁祸首’,是一个看起来给人感觉相当舒服的男生。
“你好,我叫沈至让。”男生的声音中像是含着水汽,如同雨后明亮清澈的山涧,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做了‘坏事’,一双眼睛真诚含笑看着面前的新邻居。
“你认识我?”许均并不恼他吓走了自己的知了,只是在思考他们曾在哪里见到过。
“我是你的新邻居。”“哦~你妈妈做的糕点很好吃哎。“ ”喜欢就好。“沈至让笑意更甚了,这个新邻居怎么呆呆的。 ”你是来这做什么的?”
“我来找酸酸草。”
“你喜欢那个啊。”
许均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认识?”“对啊,我也挺喜欢的。”
不就酸酸草嘛,我十岁就认识了,许均在心里想。
“给你。”沈至让从手边布袋里掏出来几棵草递过去。
许均伸手接过来直接放进嘴里嚼,“谢谢,在哪找的,能带我去看看吗?”嗯......尝着不够酸。
“当然,跟我来。”沈至让转身带着人往前走,不多一会儿眼前就呈现出来一大片绿色的酸酸草,中间几颗高的开出来黄色的小花,“真好看。”
许均就近折了一棵又放进嘴里嚼。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啊,一激动忘了说了,我叫许均,许仙的许,均匀的均。”
沈至让刚结束了会议,站在落地窗前端起来助理泡的新茶,说是对脾胃好。他尝了几口,茶中没有苦涩,只有大半的酸味和一小点甜,沈至让想起来山里结识的女孩子,笑起来温温柔柔的,露出一小溜儿白牙,整齐得很。 “先生。”
敲门声打断思绪。
“进来。”沈至让放了杯子,回到桌前坐下。
“有人送来了这个。”是跟几天前送去家里那封一样外包装的信。 看起来是件急事。还没等他下手就又按耐不住的活动了,沈至让本不是很想理会,可对方有意引他,这就不太好了。 他拆开信来看:月初五,泠河畔,共赏月(署名:芳洲馆) 初五赏的哪门子月,这地方倒是有所耳闻。沈至让把信揉皱了甩进垃圾桶里,将那盏酸茶一饮而尽,起身走出房间。 == “又去酒吧了?”
是几周不见的沈至让。他猜着印期这么晚回来是又去了酒吧,干等半天没有回应,沈至让放下茶杯回头看,哪里还有人在。
算起来印期在沈至让这里住了差不多整四年。 他当初为了躲避孙起来的这个城市。 孙起是谁?不太了解,不过他认识小合。 小合又是谁?是很好的朋友,姜书合。 印期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钟,他揉了麻到失去知觉的双腿近半个小时才勉强从地板上站起来挪回到床上,拉开床头柜找出烟来点上继续揉腿。两根烟的时间总算差不多恢复过来,印期跳下床去拉开窗帘,光线瞬时透窗进到屋子里,他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只留出来一条缝。 今天的太阳看起来心情极佳,印期空出另一只手开窗户以便新鲜的空气能吹进来带走旧的。 他安静站了会才离开的房间,到客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餐桌上那盘鲜红亮眼的草莓。 原是至让回来了。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除了教室以外的地方少有人走动,特别是操场上。 风卷出来沙坑里的细沙在跑道上肆意转圈,连带着旁边枝杈上的树叶也跃跃欲试的想要参与其中,虽然还没出夏天,但这风却夹杂了对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甚友好的凉意。林衙很喜欢在静寂无人的小窄路上踱步,世上仿佛只有她了,身体什么的没有,只有一魂一魄无所谓意识,毫无目的地游荡,无法被收走。也正因为环境很空,那样突然出现在视野的人就便格外显眼。 普通的蓝白校服蹲坐在光线较弱的墙边,林衙思想上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扰,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走到了人跟前,“小同学,怎么一个人在这?”台阶上的人许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仍低垂着头不声不响。林衙在他身边稍隔了点距离处坐下,又说:“今天的风可不小,你不冷吗?”
那人还是不见声响,肩膀却是微不可察地抖动了。 “跟我说说吧,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林衙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往来的风声掩盖住。
“不要你管。”蓝白校服终于说了话,是个少年。从说话的语气判断,他是遇到了极不顺心的事,乃至于一个人旷课躲在这里生闷气。
“老师不管自己旷课的学生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林衙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想来也是因为耽误了上课...... 少年并没有因为旷课遇见老师而惊慌失措,反而心里更觉委屈了,可他却听见她继续说:“更何况在这吹风久了会头疼,怕是不好的。”原来也不只是因为上课。 “就算旷课我也能考得好......” 这小朋友,林衙忍不住笑了:“不是成绩的问题,是身心健康的问题。”
“我好得很,不烦老师费心了。”
少年又委屈了,可他抬手抹眼泪的动作到底出卖了真心。
林衙却也不急着催人去上课,只是轻声细语地继续同他讲话:“那你哭什么啊,掉几滴眼泪来助兴的?”“谁说我哭了,没有!”
少年提高了音量,因着想要反驳才抬头露出来的眼眶红的很明显,泪珠连成串地直从里边往外掉,好让人心疼。
“好啦,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还好林衙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不哭,来。”
林衙递过去帕子,少年明显愣了,但还是伸手接过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看着人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林衙才又开口问他:“现在可以说了吗?”“什么。”
少年没再落泪了,只是眼睛还湿哒哒的,连带着说话声也似掺了水。
“为什么不开心呢?”“我没有。”
只说完这少年便一溜烟跑了,只留下林衙呆呆坐在原地。突来一阵疾风刮的她起了个哆嗦,这下也没心思溜达了,林衙也起身回了办公室。
再见是在教学楼走廊上,年轻教师闲来无事,来教学楼感受青春的气息,由于走路时目光飘散,林衙一开始并没有瞧见迎面走过来的少年,直到对方走近至一臂的距离。 少年微微恭敬了身躯朝着年轻教师颔首却没有开口打招呼,林衙看清楚人脸,习惯性地点头回应后方才反应过来,她不禁失笑,倒是有礼貌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