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秋月最后一次给程国公府回信已过去了三日,盛家的学堂开学了,盛家的儿女和齐小公爷也都就位了,然后,国公夫人就来到盛府了。
国公夫人只是国公夫人,前头没有郡主娘娘的头衔,可是以盛家的家世也不敢轻忽,盛紘还是叫大开了中门迎客。
秋月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闺中密友时,不由得眼睛一亮。非公侯伯爵之家,能被如今程国公的母亲亲自指为儿子的续弦,相貌品性自不必说,主要是这位夫人明明和王若弗同岁,看上去却像个刚成婚不久的少妇。只见她上身穿秋香色八宝锦云纹绣山茶花的宽袖长褙子,衣襟和袖口处各有印金祥云装饰,非贵胄命妇不可用,内里穿着月白色对襟,配腰上黄的帛巾,下身着棕绿色的襦裙,裙边处奢华地用金线绣着瑞兽腾云式样,叫人扶着从三架的马车上下来时,略露出缀着珍珠的绣鞋,真真好一位人间美貌富贵花!
“若弗!”这位国公夫人见到来迎客的秋月时,眼睛也是一亮,亲切的叫着好姐妹的闺中名字,她身边一个少年忙给秋月见礼:“小子见过夫人。”
秋月忙点头客气着,看这少年与长枫差不多大,服饰穿戴又不是凡品,应该就是手帕交和程国公所生的小儿子了。
果然周敏对秋月笑道:“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煦哥儿,你这孩子也是,叫什么夫人,该叫姨母的。”
于是程煦又给秋月行礼,秋月忙道不敢当,问了几句日常玩乐学业,就放程煦去盛紘和公子哥儿身边去了。
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寒暄了。待儿子离开后,周敏放下长辈架子,拉着秋月的手道:“许多年未见,若弗,你过得可好?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写封信给我。”说着竟撅起了嘴。
秋月有些无奈道:“我都好,如今儿女也渐渐大了,盛家又太平,我哪有不好的。只是国公府是何等门第,我家官人在外做官,我怎好瓜田李下?倒是你,”说着说着秋月假装生气“你还说我呢,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捎封信给我,可见是忘了故人了。”
其实原主王大娘子倒不是为了避嫌,当年王若弗成亲了,周敏还未嫁人时,两边书信往来也频繁,只是后来周敏嫁进了国公府,恰逢盛紘又纳了林噙霜进府,她怕自卑,就不爱给昔日姐妹写信了,然后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这你倒是误会我了,”周敏叹气道“当年我出嫁是被人家挑中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哪比的上你嫁了想嫁之人,是以,我。。。”好姐妹果然连想法都一样。
秋月闻言,握住周敏的手表示安抚:“那如今呢,国公爷对你可好?”
“如今我已经很知足了,”周敏似乎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他不是我想嫁的,我也不是他想娶的。可是他怜惜我好人家的女孩年纪轻轻就要做填房给人当继母,便倾尽所有对我好。他敬重我,我也敬佩他对亡妻的情深义重。国公爷是个君子,明哥儿也是好孩子,我愿意当好他的妻子。”明哥儿就是程国公原配妻子留下的儿子,今年已有十六岁,快要说亲事了。
言谈之间,秋月得知这位国公夫人日子过得还不错,程国公年纪略大,倒也知道让着年纪小的妻子,前头国公夫人留下的儿子已经大了,又被教养的极好,和继母以及弟弟也是相处融洽。秋月想起了华兰,也是嫁给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人,却远不如眼前的手帕交过得好,于是在心里默默叹气。
多年未见的姐妹寒暄一阵后,秋月就把家中三个女孩叫出来见客,盛家三姐妹齐齐行礼,皆是玉雪可爱。周敏给过了见面礼,当时就指着如兰道:“这个便是你生的罢,瞧着倒有几分你幼时的模样。”
此话一出,明兰倒不觉得有什么,站最左边的墨兰脸色当即就变了。秋月默默无语,先不论这位国公夫人说话无畏无惧,自她成了王大娘子,在儿女教育一事上十分重视,如兰已是比原剧情中稳重了许多。再说如兰长的还是像盛紘多一些,这怎么就看出来是她闺女了?果然基因的力量如此强大么?
不过,秋月看看娇憨可爱的小如兰也不由得微微一笑。三个女孩里,明兰看着机灵可爱,墨兰看着柔弱可怯,如兰看着,却是最天真无畏的一个,闺中的周敏能和王若弗谈得来,按照人以群分原则,应当是喜欢如兰这种性子的女孩。
这边厢女眷们忆往昔闺蜜情,那一边盛大人叹子侄少年气。程煦小公子虽出生国公府,可是身上一丝纨绔子弟的气息也无,到了外堂给盛紘行的是子侄礼,对于长柏和长枫都是以兄长称呼。更难得的是,他年纪不大,言谈却甚有章法,听闻程国公专为小儿子请了白鹿洞书院的闻先生来讲学,如今可不就见成效了。
盛紘自在一旁看着两个儿子与程煦谈书论经,心里有些高兴。一个齐衡,一个程煦,俱是公侯之家的杰出少年,若柏儿和枫儿能与之相交,那日后官场上也有人照应。
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屈尊降贵来盛府这个小小五品官的宅邸,不论人家是不是念着闺中情谊,秋月也得投桃报李。是以,周敏临走时,秋月便笑着对程煦道:“煦哥儿明日可来我家,同柏儿和枫儿两个一道听庄先生讲课。”当然,秋月事先已经征求过盛紘和庄先生的意见了。
程小公子自是高兴的很,言道明日给两个兄长带从北境来的上好毛笔。
今日盛紘甚是高兴,在青茗居略坐了坐,就想到自己已经多日未见到林小娘,上次见她还病着,就转身去了林栖阁。对此,卫小娘也不恼,只派身边的女使将此事报给大娘子知道,就去哄儿子了。
不多时,林栖阁中就上演了郎情妾意的戏码。多日不见林噙霜,盛紘只觉得她更娇弱动人了,再配上那么一两分的哀怨之气,仿佛当年那个初进盛府的霜儿又回到了自己面前。
“紘郎这样瞧着奴婢做什么?”林小娘似是很害羞。
“我还记得霜儿初进府时穿的就是蜜粉色。”盛紘柔情地指了指林小娘的衣服。
林小娘摸了摸袖口,心中暗暗松口气,不枉她听说盛紘要来特意换了衣衫。而后又抚着脸庞道:“紘郎真是的,多久的事了还记得。多年过去,奴婢也已不再年轻了。”语气既娇羞又哀切。
盛紘忙哄她道:“在我心里,霜儿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林小娘听到这话,复又笑得甜美可人,和盛紘你侬我侬一番过后,不动声色引出今天的关键话题。
“奴婢听雪娘说,今日府中来了个贵客。”
“是程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受大娘子邀约前来。”盛紘叫林小娘哄得高兴,此时什么都肯与她说。
“原来如此,听说国公夫人昨日还带了幼子前来,若是让府中孩子与他多多来往,于今后也是有好处的吧?”
“那程小公子小小年纪,言谈处事都极有章法,柏儿枫儿若能多与他在一处,自然也会进益不少。”
林小娘闻言便道:“听说那程小公子明日还要来听庄先生的课,要是他从此能在盛府读书就好了。”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盛紘。
盛紘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动。
程煦走在盛家宅院的路上,想着方才所见所问,颇觉好笑。他没有姐妹,家中只有自己和大哥二人,而父亲又没有妾室通房,是以,似今日的情形还是头回见。不小心撞破了人家女儿之间的别扭,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几天前,他来盛府学堂旁听,庄先生和自己的老师有同门之谊,又确有担得起当世大儒名号的学问,他便厚着脸皮多听了几天课。今天正赶上盛家学堂休学一日,他就和则诚约好了要一同研习功课。程小公子按时赴约来了盛家,谁知方才经过一条小路的拐角处,竟听到有人在争吵。
“四姐姐莫要拿我做伐子,这事你若看不过眼自去与父亲说明,扯上我做什么!”这是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五妹妹这是说什么?女先生教导我们要懂礼仪知闺训,我不过是想着小六是妹妹,想多教导她,谁知竟被妹妹这样误会。”这是一个听起来很伤心很柔弱的小女孩的声音。
“四姐姐好大的面子,祖母和母亲难道不会教导?女先生难道不会教导?说是教导,不过是看齐家公子找小六说话眼酸罢了!”
“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你真的记着女先生的话,就先别忙着指责小六,先把你找齐公子请教学问的毛病改改吧!”听脚步声,似是说完转身朝这边来了。
“哼,五妹妹好厉害的一张嘴,想来是随了大娘子,不知大姐姐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可是与此性情有关!”
啪!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你。你竟敢打我?”
“打了又如何,我还要叫你知道,若你再敢说我大姐姐一句,把你的脸打烂我都是敢的!”
“我要告诉父亲你欺负我!”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说完就呜呜哭着跑开了。
“小子有礼了,”程煦终于找到走出来的时机,“请问则诚兄书房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