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以为自己对男人感兴趣,对“舒言卿”有欲望,但是,这些年,面对他,林久君只觉得陌生,彻头彻尾的陌生。
他根本没法像那些断袖似的,跟他做那样的事,因为他不仅觉得没欲望,甚至感到了恶心。
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舒言卿憎恶自己,整个人才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早就变了,再也找不到那种疯狂的心动的感觉,但是,自己偏偏又贪恋他那张脸。
只要看到那张脸,他就能想起以前的美好,就能一点点麻痹自己。
他沉浸在一种矛盾又痛苦的感情中,整个人压抑而难以解脱。
所以,他对任何人都不再付诸真心,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哪怕那是自己的儿女。
而今想来,这多么可笑。
在自己在舒言卿面前痛苦疯狂的时候,他一定在暗暗地嘲笑自己吧!他不告诉自己这些,一定是为了笑话自己吧!
舒言卿的身体不好,被他关着的这二十多年,若非他的求生欲望强烈,自己又用各种珍馐补品吊着,他只怕早就死了。
这段时间,他的身子却越发急转直下,林久君心中有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执念,哪怕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完全变质,林久君却固执地想要让他继续活着。
好像只要他活着,自己就能继续编织那虚幻的梦。
所以,他才会想要得到灵狐。
灵狐之心,起死回生。
他为了得到灵狐,才会愿意接受金不焕对自己的威胁,才会答应把檀香嫁给他。
然而这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笑话……
舒言卿知道自己似乎时日无多了,他曾经对自己说,待他临死前,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自己。
林久君本不知道那究竟会是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舒言卿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亲眼见到自己因他扭曲痛苦这么多年,心里,定然很高兴吧……
这一切,都是报应。
檀香看着林久君眼中盛满的悲怆与难过,原本还想大骂的话一下就梗在了喉咙。
她觉得心口也不自觉地跟着闷疼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没有情绪的面具人,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在意。
他现在的这副样子,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檀香知道他很可恶,他很坏,坏到了骨子里去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那么多人无辜丧命,他现在就算再痛苦,再懊悔,也是活该。
可是,父女天性使然,看到他那样难掩痛苦的模样,檀香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堵,忍不住地跟着难受。
她的眼角酸涩,撇过头去,不去看他。
林久君把密道的机关关了,众人依次下了密室。
秦彧腿脚不便自然没下去,檀香只把小白抱了上来,也没跟着下去。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父亲太多难堪的一面,她不想再去自取其辱。
越是往里,密道便越是宽敞,最后眼前陡然一阵开阔,众人眼前现出一副叫人为之震惊的场景。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宽敞明亮,装饰豪华的房间。
大床,锦被,插花,熏香,墙上甚至还挂着几幅精美画作。
只是,那个豪华的房间外面,却被一个硕大的铁笼关着,笼子外面是一个大锁。
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人影影影绰绰,隐隐发出几声轻咳,他听到了脚步声,却也没有什么动静,依旧躺着,了无生气。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那里,只有何景年四下搜寻,最后骤然定在了角落处。
“绯儿!”
随着他一声大喊,大家的目光也转了过去。
却见一个人缩在铁笼外围的角落,手上戴着镣铐,把她跟这硕大的铁笼栓在了一起。
她蜷缩成一团,即便众人的到来发出了大动静,她也依旧一动不动,恍若死尸。
云洛伊的心里也陡然一惊,她慌忙也跑了过去。
何景年却快她一步,颤抖着把昏迷中的人扶了起来,看着这个女孩儿,眼中一片赤红,声音都变了调。
“绯儿,你醒醒,你快醒醒……爹来救你了……”
云洛伊飞快把手探到她的鼻息,呼吸均匀,不觉大松了一口气。
但她依旧不醒,显然不正常,云洛伊不觉带上几分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太吵,不过给她喂了些镇定的药罢了,药效过了自然会醒。”
云洛伊这才放心下来。
这番异样的动静,终于引得床上的人动了动,但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咳嗽也越发剧烈了起来。
林久君沉默地把锁打开,却没进去,而是沉默地站着。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他的愚蠢,他如何还会有勇气踏足那里?
床上的人似终于意识到外面的不同,床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一双纤白的手伸了出来,撩开了面前的纱帐,看向外面的众人。
众人见到他的一瞬,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云洛伊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竟然叫人生出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感。
若没人告知,她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男人。
他的面色很白,是那种带着病态的苍白。一头的乌发披着,在那肌肤的映衬下,愈加黑如鸭翅。
他的嘴唇的颜色也极淡,只是略带一点粉色,越发显出他的羸弱。
那双手,也浑似女子,嫩白如玉,指若青葱,又太过于纤细,让人觉得,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轻易将之折断。
不知为何,看到这张脸,云洛伊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隐隐,就像是似曾相识那般。
云洛伊的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然而,霍临尘的熟悉感却是来得真真切切。
因为,他在看到这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回忆起了幼时的记忆,回忆起当初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抱着孩子温柔浅笑的女人。
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拓印而来的一般。
只是,记忆中的舒贵妃明媚灿烂,而这个男人,却羸弱,苍白,眸中还带着怎么都抹不掉的沉郁。
两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