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外面的风声越发大了起来。偶尔有被风卷送的落叶撞在玻璃上,像是啄木鸟敲击树木的声音。
“现在应该快有霜了吧。”他嘀咕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顺手将那块奇怪的电路板放在工作台上,走到房门边,关了灯准备睡觉。
街上路灯的光透过窗帘,昏暗的光线落在补了一条腿的木沙发上,落在墙壁上,也落在工作台上。工作台对着房间的门,房间的灯不太亮,黄色的灯光比由外面透进来昏黄的街灯要亮得多。
两种灯光交叉重叠,重叠的部分,恰好笼罩住了工作台的一部分,那块奇怪的电路板正好在那一部分之内。
云翼刚关上客厅的灯,正要朝房间走去,突然感觉到空气中似乎莫名的震颤了一下,然后便有一阵极细微的嗡嗡似响了起来,像是一群鸽子飞过产生的那种嗡鸣声。
他听到的这种嗡嗡声极为低沉,即便是在这静寂的夜里听来也极是轻微。
他看向桌子,看向那两束光线的结合部,看向那块电路板。他听得出,那嗡声就来自那个方向,然后,他便怔住了。
云翼怔住,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奇特,也很震惊的“画面”,一种不可以用科学及常识解释的现象。
颜色很奇怪的灯光里,升起了很细很细但肉眼可见的“烟”状物,也像是被风荡起的灰尘。刚开始,他想到了自.燃,但转念一想,觉得没可能。电路板是死物,没有一点温度,不可能达到自.燃的要求。
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目瞪口呆。如果是在白天,绝对看不到这种场景。他只看到光线里的“烟”好像轻缓的水流一般慢慢流向那奇怪的电路板。
“难道是因为空气中的静电干扰了芯片而形成的能量转换?不可能啊?玄幻故事么?”云翼百思不得其解,他走到工作台边,想将那块电路板拿起来看一下,却陡生变异。
他的手伸过去,在距奇怪的电路板还有差不多一尺远的地方,蓦地感觉有一股极强的电流顺着中指指尖快速侵遍全身。
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被那股电流击飞,却没有什么疼痛,而是一种非常强烈的麻痹感及脑海中莫名地感受到的顶撞感。
那股电流入侵的是心脏!
在感受到那股能量入体的一瞬,云翼如同一只被突然惊吓炸了毛的猫,被弹到隔了两三米远的另一面墙上,然后落在木沙发上,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云翼脑子里只想到一个词:能量转移!
…………
…………
世界上所有的物质实体都有质量,任何有质量的东西都有能量。
人也有能量。身体上的热量、脑子里的电波都是能量。
当一个人没有热量时,他的能量也便没有了,那便没了了活动下去的可能性。
如果他没有了脑电波,就算活着,那不是白痴就是植物人。
哪怕是冰冷的元器件也有生命,因为,它们也有能量。魔术芯片上的任何元器件都是死物,但是,却是有“生命的死物”。
在没有接通电源时,它们都只能静静地立或是卧在电路板上,只要接上与之匹配的电源,它们便“活”了起来,利用自身的能量,各司其职,令到魔术芯片发挥出应有的功能。
只是,这些能量只能在有电源的情况下才可以正常消耗或增长,那块奇怪的电路板上发射出来的强烈能量又来自哪里?
云翼昏了过去,“烟”仍在继续,在交叠的光线之下从光线中以及桌上角落其它废旧的芯片上升起,又在那奇怪的电路板上落下。
约莫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烟灭。
灯光仍在交叠,照着桌上的那块神奇的电路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翼双腿搭在木沙发上,身子躺落在冰冷的地板,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般,只是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昏迷之前的表情。
迷茫!迷惑!惊骇!
窗外有汽车声音响起。有路人交谈的声音响起。有手机闹钟的声音响起。
又过了不久,天空的白取代了落在窗帘上的灯光,慢慢地,丝丝金色的、让人感觉一种暖意的光线透了出来,落在街边的梧桐树上,映得金黄的叶子更加璀璨。
金色而温暖的光线穿过玻璃,浸染窗帘,也将冰凉地板上的云翼的脸染成了金色。
被早晨的阳光染成金色的脸,从先前昏去时的表情变为愤怒,十多年来一直平静的脸上露出了让人感觉狰狞的神色。
鼻息粗重,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很快。牙关紧咬,双拳紧握。
云翼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鸭子,一只扇着翅膀想要快速奔跑的鸭子。他听到了一个感觉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近,他的翅膀便拍得更快。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水塘,水塘里有很多与他一样颜色的鸭子。那些鸭子的眼神很迷茫、很无奈,转眼间便变成了嘲讽、变成了兴灾乐祸、变成了冷眼旁观。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一只鸭子,池塘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鸭子?接着,他听到那些鸭子呱呱大叫起来,无数的声音充斥在脑海,撑得头有点痛。
“你就是一个试验品,迟早会跟我们一样,还挣扎什么?”
“跑什么跑,我们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最多只能走二十步,怎么走都控制在他们手中,你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你们看他那个鸭样,以为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快下来吧,这里虽然的点冷,可是伙伴多,过得很舒服的。”
“你已经十八岁了,也就是说走了十八步,小心一点哦,别被抓了,我看好你哦,呱呱呱……”
然后他听到那些鸭子一声惊呼,便觉得脖子一紧,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他到一个隐约的影子,对着他在笑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想笑的表情,可脸上偏偏是那种没有一点笑意的笑容,那双眼里也只有愤怒与狂躁。
耳畔有风吹过,呜呜怪响。云翼感觉自己腾空而起,离开了那只手掌,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向那水塘而去。
在空中,他看到了很大一座宫殿,很宽阔的云海,很粗壮的树,然后便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落进了水里。他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感觉到池水的冷意,没来得及去看岸上那人真实的面目,就听到很强烈的扑腾声响了起来。
转头一看,那些原本在池塘里鸭子全都扇动着翅膀,向自己扑了过来。那些翅膀撩起的水花、或是那些鸭蹼溅起的水花,很好看。
水珠如玉。
绿色的玉。
池水映得鸭子的羽毛成了绿色,原本黄色的脚蹼成了绿色,坚硬而狭长的嘴成了绿色,就连眼睛也成了绿色。
云翼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从梦中醒来。这种梦境很熟悉,以前经常梦到这类情境的片断。
看着那些绿色的鸭子越来越近,他想伸出手驱赶,却发现伸出的是只翅膀。翅膀的颜色与那些鸭子不同,是灰黑色的,没有变绿。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是坚硬而冰冷的喙。他想后退,发现自己“变身”后的动作并不娴熟,如同一个小孩子在学游泳一般。
如果不是在梦里,对于这些同类,他不会丝毫胆怯。几十个同类,他很快就能将他们打趴倒在地。
可是,这是在梦中。
他看到,那些鸭子已经不是鸭子。鸭身还在,只不过鸭头变成了各种不同面孔的人头。
人头青绿,像阿凡达里潘多拉星球纳美人的颜色。
那种颜色配上狰狞的眼神,扭曲的表情,像凌晨时镜子里出现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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