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没有回来,也不可能回来,因为他死在了回来的路上,死在了后一年的大雪纷飞。
张青柠在等人,等小十跟他说:你又赖皮,我不和你玩了。
张青柠平静的生活被掀起一丝波澜,于是他就期待着一丝波澜,很可惜没有石子再投入水面,也掀不起波澜。
小十只有热血和善良,他下山之后被人盯上拐卖了,他遇见了很多人,但都是绝望而又他救不了的人。
他们拥挤在小小的马车里,脸上是绝望和麻木,小十偷偷的割开了绳子,问他们愿不愿跟他一起走,没有人回应他。
只有一个小姑娘在角落里畏缩着悄悄的说:“把我卖了,我娘才可以活下来。”
“所以只要把自己卖了,母亲就可以活下来?”小十不理解,但是眼睛亮了亮。
小姑娘说:“我不知道,但我娘说她要有钱,我娘说她要饿死了,我娘说很快就来接我”。
小十乖乖的蹲回了角落,眼里是他们没有的期待和希望,他等待着别人把他运走,然后卖掉,换他的妈妈。
小十闲暇的时候问那个小姑娘:“你的娘是怎么样的?我也有娘的,她可温柔了会教我读书写字,让我以后要仗剑江湖当个扶危济困的大侠。”
小姑娘沉默几秒,沉闷的声音传过来:“女孩子家家不用读书的,我学了几年刺绣。”
“刺绣是什么?”小十很好奇。
“是要呆在房间里挨骂,是不能出去玩,是要努力以后给家里补贴家用。”小姑娘把母亲的话一一复述起来,讲的有些艰难,然后露出一个笑。
小十愤愤不平,但小姑娘却是疲倦的把头埋在双腿间,手上的束缚把她手腕勒的通红,她说:“我娘不会来接我了,我们都是要卖掉的,卖掉之后像小羊一样宰掉。”
小十惊讶了:“我们又没跟他们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杀我们?”
“泄愤。”小姑娘平静的陈述着事实,然后又说道:“我们生命如同草芥,想杀就可以随便杀了,他们那些人在高官那里受了气,总要有些泄愤的不是。”
“他们这是欺软怕硬!”
小姑娘轻笑,笑容无奈:“我们就是软柿子,走不了的,走的话娘会被打死的。”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你也是因为你娘过来的吗?”
小十不说话了,盯着他们死气沉沉的样子,上去撕扯他们的绳子:“你们的爹娘是要把你们送上死路。”
有个稍大点的男孩嘲讽的笑了笑:“又能怎么办?你爱走你走。”
小十一言不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们,周围哄笑声响起来,赶车的人拿竹竿敲了敲车壁,瞬间安静下来,小十看着他们眼里的情绪复杂,最后跳下车去。
小十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这里不及海拔高的山上,燥热的厉害,他敲开了一家商铺的门。
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您这里缺少做工的吗?”
掌柜打开门看了一眼,嫌弃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哪来的小屁孩?”
小十看了一眼手里仅剩的匕首,迟疑的在手上划了一道,疼的他皱起了眉头,他举着鲜血淋淋的手说道:“我的血很有用的。”
掌柜看他小小年纪发狠瞧得稀奇,打开门放他进来了,小十进去之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着蚊虫飞舞,他将手高举,离得近些的蚊虫纷纷退散。
掌柜略微惊讶的看着他,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开口:“哟,还能驱蚊呢?”
小十点头,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是恳求,他又像自荐一样说道:“我很聪明的,只要每个月给我一点点银钱就够了,我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掌柜摆了摆手:“嗨,我们这又不缺你一个,不至于这么黑心。”
小十看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小十留在店里做工,帮店里干些小活,攒下来的钱都拿去买饴糖,塞满了袖口,他记得他还有个朋友,一个捉迷藏很厉害且不喜欢说话的朋友。
糖这种东西能抚慰心灵,他觉得朋友应该会喜欢,可是经常攒着攒着就少了一大半,周围一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衣衫褴褛的堆挤在店门外,他分了一些糖出去。
糖会坏的,所以他想回去一趟,越快越好。
他只攒够了路钱,急匆匆的想要回去,他记得自己的承诺,却不知张青柠是让他几十年后再来。
小孩子对于约定总是很敏感的,小十认为一年已经太久太久。
来到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满目苍夷,熟悉的河流和树林。
小十刚想要上山,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山上走下来,黑色的身影是那么熟悉,他没有来得及将糖捧上去,就倒下了。
序言站在不远处抽出刀来,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糖。
小十不知道的是,他见到的或许是被篡改过的时光,祂并不允许的救赎,不会出现。
小十栽倒在雪地上,不解的盯着序言冷漠的神情,然后递了一把糖过去,笑着说:“吃,糖。”
这可是他攒了很久的钱买的,很贵很贵,他都没有来得及吃上一颗,他不明白他的朋友为什么要杀他,只知道他的心意还没有被领,而且被踩碎了。
序言踏过残渣,不满的啧了一声,压制着脑海里最近频繁出现的话语,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还是那个问题,如果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你会选择。
a、送他回家,b、送他回家,c、送他回家。”
“a行了吧?”
他能感知到莫名出现的记忆中,给出选择的那个人有着压制着不明显的恨,那种恨意并不汹涌,笑了笑之后像是给了他一个无法选择的玩笑,又很像是无比认真的一个请求。
但他一向不喜欢信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序言压下了心里的异样,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张青柠等不到人,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人。
所有的惩处他都没有多在乎,安静的待着,却再没有人闯进来跟他说:“我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