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轲寒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扶住了独轮车。但是他哪碰过这种玩意儿?一个轮子的车,可不是他想像中的好操纵。尤其是上面堆满了上百斤的木窗,大小各异,左右留长各不一样。那大工匠刚松手,他就连人带车一起翻进了臭水沟里。
“你这个狗奴才……”慕轲寒被独轮车和沉重的木窗压在底下,气得破口大骂。
白狮子的脑袋继续往墙下勾。
慕轲寒不骂了。
鱼血滴到了他的眉心!
他可不想成为白狮子嘴里的肉。
“是不是太累了?不然歇会儿吧。”大工匠带着人把他扶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回独轮车上。
那几个侍卫急于离开,已经推着车走出老远了,这时候也不能转回来救他,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这个来给他擦脸,那个捧着又破又脏的碗,非要让他喝碗里黑乎乎的水。
慕轲寒也确实渴了,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茶水,这苦涩的茶叶让的唇舌一阵麻木。
“这什么破东西?”他又火了,猛地推开了大工匠的手。
“凉茶,解火的。”大工匠笑呵呵地拍的肩,“你这是热晕头了吧?咋咋呼呼!好了,赶紧干活!我看你也累坏了,推不了车,就在这里帮着搬砖吧!”
慕轲寒的视线随着大工匠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有一个大水坑,里面堆满了砖。
“这东西还要?”他指着那边,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当然了,那砖又没坏。坏掉的还能打地基用呢。”大工匠弯腰捞起一块臭烘烘的砖,放到了一边的板车上。
慕轲寒拔腿就走,他不陪这些人玩了!
“喂,干什么去?”大工匠叫了他一声。
前面的侍卫都转过了头,齐齐看向这边。白茸茸也将大半个身子够了过来,大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慕轲寒不知道这头狮子是不是认出了他,他收回了脚,和白茸茸对视片刻,回到臭水沟前,眼睛一闭,胡乱抓了几块砖往车上丢。
就这一车,他一定要推着这一车砖出去!
好不容易堆了一车的砖,他正要上前去拉车时,大工匠又把他给拖住了。
“你累了,就别推车了,来,把这些扛到院子去,这活轻一些。”
慕轲寒看着眼前那堆臭烘烘的木头,火气又往头顶窜。这时候已经有人推着板车往前走了,他几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把那人推开,自己抓着板车往前拖。
“这小子,真肯干活。”大工匠在他身后赞他。
慕轲寒心里已经把大工匠碎尸万段了一百遍!
若不是这老东西,他早就出去了!
满满一板车的砖头,压得慕轲寒汗如急雨,双脚发颤,胀得是面红脖子粗,额上青筋直跳。他真的拖不动这一车的砖!几次脚下打滑之后,车又翻了,他被飞起来的砖砸得惨叫连连。
又是一番抚摸、安抚、喂茶……
慕轲寒瘫在墙脚下,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充满关心的脸。
“大兄弟可能是中暑了。”大工匠又说话了,伸着脏兮兮的手来掐他的人中。
慕轲寒看着他满是脏物的长指甲伸到自己的眼前,再慢慢往下,摁住他的人中,狠狠地掐进肉里。
痛!
慕轲寒嚎叫了一声,用力推开了大工匠的手。
“掐人中可能没用,还是喝凉茶的好。”
又有把那苦得人心肝打颤的茶端过来了!
慕轲寒实在不想尝那味道,死咬着牙关,把茶推开,拖着发软的腿,拼了命要去推车……不推车,他要怎么从这条巷子里离开?
他这回争到了独轮车。虽然上面推的东西也多,但比板车要轻多了。他拼着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但是慕轲寒想多了!
连同他那几个手下,统统没能离开。巷子口有三十多名侍卫,正在指挥这些人把运出来的砖头木块往牛车上搬。他的这些随从一直在这里搬东西呢!
真的比练武还要累上百倍啊!
他绝望地看这些年轻力壮,身形挺拔,红光满面的年轻侍卫们,一点要动手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他是不可能打得过这些河阳铁骑的!何况他刚刚在摔倒的时候,剑都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大工匠追出来了,拍着他的肩膀,朝他竖大拇指。
“于户长,等下收工时,一定要给这位兄弟多加两碗饭,多加几块牛肉。他中暑了,还在拼命干活呢。”
“中暑了吗?来,兄弟这边坐会儿。”于户长上下打量他一眼,热情主动地扶住他的手臂,让他在一边荫凉的台阶上坐好,还给他倒了碗清甜的井水过来。
碗里的水轻轻晃动,倒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脸上乌黑,只露出一双眼珠子在转动,脖子上都是黑的。这副尊容,怕是慕长情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来!
慕轲寒夺过大碗,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光。
“来,再吃点东西。”于户长又递给他一个大饼。
慕轲寒抓过来,狼吞虎咽。
“大兄弟,若是实在撑不住,你就先回去歇着。吃饭的时候再来。”于户长丢下几句话,回到了牛车前。
慕轲寒慢慢抬头看向前方,侍卫们都在干活,没有人注意他。他的手下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却不敢过来。他咬咬了牙,扶着发颤的腿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对面走,一步三回头,观察这些人的反应。
没有人理会他!
他终于放下心,加快步子往前走,越走越快,越来越快……
这辈子他都不想到这破地方来了!
那几个随从无可奈何地留在那里,继续搬砖。
这时有快马匆匆穿过长街,他定睛有一看,全是和玮手下的人。
“你们去慈心堂,我去找皇后,罗总管被人抓了。”领头的人大声下令,一队人马匆匆分成两队,从他眼前急行而过。
慕轲寒心中大喜,虽然吃了一天的苦头,但是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比抓到罗裳,事情进展顺利,更让他高兴的了。
——
夜幕降临。
慕轲寒在河边约定的地点,等到了另外几名手下。这是一个小窝棚,是以前渔民住过的,因为偏僻,没人过来。
他还是白天那副样子,有气无力地躺在稻草堆上,翻着眼白看向面前几名手下。身着夜行衣的几名随从虽然看到这副样子很惊讶,却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进府之路已经彻底买通,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就可行。”领头的人说道。
“慕云玺与云丫还在渭水河边,盗物与抓人一事会同时进行。罗裳还昏迷着。”另一人走上前来,把一只大麻袋丢到了他面前。麻袋口散开,露出一头长发。
“去吧。”慕轲寒挥了挥手指。他现在只想睡觉!
随从们匆匆离开了,慕轲寒捂着腰,艰难地翻了个身。既然罗裳昏迷,而且五花大绑,他就继续睡,等着手下给他带来好消息。
“老七,你哭的时候到了!”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骂道。
时间过得有些难熬,他很紧张,不知道他的这些手下到底能不能办成事。但他必须办成!若不能早点拿到钥匙,抓以慕十一去打开金矿入口,严博重说不定真的会和他翻脸。如今慕正曦也不搭理他了,他必须早一些得到那些金子,有钱撑腰,才能有恃无恐。
“老东西,早点把皇位给我,哪会出这么多事!自己死在地底下了,还要让我们食不安寝不能,活该你被亲儿子杀!活该你死!”他骂了会儿,忍不住翻身坐起,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他终于撑不下去了,拖着麻袋钻出了窝棚,大步走向河边。
渭河水面洒落着星光月影,风拂动河面,鳞鳞生波,一叶被人遗忘的小船渐行渐近。
他躲在树后,紧张地看着那艘小船。
“王爷,得手了!”领头的人跳下船,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眼睛一亮,飞扑过去,从那人手里夺来了盒子。
“这就是打开金矿大门的钥匙!”他飞快地打开盒子,举着盒中钥匙激动得双眼放光。
这是云长安与瞳风按照图纸亲手做出来的那把九曲匙!
“有了这把钥匙,我就能打开大门!那些蠢东西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一直抓着这个宝物。”慕轲寒把钥匙塞进怀里,看向领头的人,“十一呢?”
“也抓住了,在船上。”手下人指着小船上一个不停蠕动的麻袋说道。
“行,我们走。”慕轲寒大喜过望。今晚简直太顺利了!这全是因为他的智慧,他把渭城搅得鸡犬不宁,他让慕长情和云长安为了罗裳之事无暇顾及慕十一!
慕十一小巧,又懂机关,还能当他的挡箭牌,让慕十一去矿道里打开机关最合适。
“十一,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死之前替哥哥办点事,哥哥以后多给你烧点金元宝。”他拉开麻袋上的绳子,抓住了麻袋里那人的头发,把他往外拽。
“呸,姑奶奶先给你烧。”麻袋里的人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大骂道。
这是穿着慕十一衣袍的云丫!
慕轲寒楞了一下。
“四哥,这一回玩得可高兴?”云长安的声音从船尾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