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云长安做安排时,又听到了对岸传来的动静。
众人转头看过去,只听得轰隆隆的声响,那些百姓用竹竿绑着,支在小船上,后面的船上全是佳后那些骑着黑色战马的黑甲军。
此时,不管是从河水底下动手,还是放箭,先死全是老百姓。男女老少,痛哭悲号。尤其是那些孩子,吓得早就尿了,一直在尖叫痛哭。
“可恶!无耻!”有名将军忿忿地骂道。
这时有侍卫从高台下匆匆跑过来,满脸满胳膊满手的血,手里捧着一只木盒子,跌跌撞撞地摔在高台下。
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盒子里摔了出来。
片刻之后,孙尘将军啊地一声痛呼,直接从高台上栽了下去。
那人头是他的独子的!
“我的乖儿……”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孙将军扶起来,他双腿一软又跪坐下去,泪流满面地去抱孙公子的头颅。
“孙公子一直在水军那里操练,怎么会出事的?”云长安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早上过来说见孙将军,一直没回,刚刚有人送来的。”满身是血的侍卫哭着说道。
这是孙将军的独子呀!
众人正愤怒时,又先后有几名侍卫捧着黑木盒子过来了。有家室的将军们都是心肝猛颤,生怕那里头装的是自己家人的头颅!
“夫人、夫人!”年近半百的将军看到了自己相伴二十余载的妻子,一头栽倒在地上,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另几个盒子被众将军们夺过来,想看看是否有自己的家人。
场面一度混乱,云长安和慕长情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击鼓,撤!”慕长情突然转身,猛地抓起了鼓槌,击响了退兵鼓。
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在天空中不停地回响。
半个时辰后,河阳大军完全撤出了大营,退到光明山中,留下空荡荡的营帐。
入夜。
光明山一片漆黑。
云长安和慕长情一行人栖身山洞之中研究对策。失去亲人的将军们悲痛万分,而那些还没有收到家人消息的将军也焦燥不安,无心理事。
佳后下手得太突然,太狠辣,超出常人的想像。
云长安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痛恨这个女人的无耻和狠辣,此时却有些束手束脚,不知如何来解这死结。
“和玮还没有消息吗?”她揉揉眉心,疲惫地问道。和玮去拦截大夏国使臣,现在与使臣一起失去了联系。
“还没有。”慕长情摇了摇头。
瞳风躺在一边的青石上,咬着一根蒲公英,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好说,今晚我就摸到对岸,杀了佳后。”
“佳后没来,领兵的是弦筝。黑甲军共三十万人,以三千百姓为盾开路。这二人可真是脾气相合,都是心狠之人。”云长安轻吐一口气,小声说道。
“王爷,我们这里面只怕混进了j细啊!不然,如何知晓我们家眷的行踪?尤其是孙公子!”突然有人出声了。
“是啊,最近混进了不少外人。”又有人站了起来,防备地看着步泠卿。
慕长情扭头看了那二人一眼,沉着地说道:“此时还望各位将军团结。”
“王爷……不好了,我们的战马出事了!”侍卫从山洞外奔进来,惊慌失措地说道:“王爷,王妃,战马都倒下了。”
将军与战马,这可是打仗时不可或缺的!
慕长情和云长安赶紧跟着侍卫去看。上千匹战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更焦心的是,有士兵出现了相同的症状,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吐着白沫,不停地抽搐。
“中毒?”慕长情神色冷峻地问道。
云长安匆匆系上帕子,拉起一名士兵的胳膊,挽起袖子看清了胳膊上的水泡。
“疫症!”她的心沉到谷底!
中毒倒好解决,只要找到中毒之源还能防住。但疫症传得太快,一碗茶功夫就能让整个营的士兵倒下。
“好好的,怎么突然会有疫症!”慕长情拖着她退开,呼吸微沉。
“这是佳后的手段,她一切掐算得很准,正好在此时发作。好在,现在疫症只是在骑兵这里,还能控制。”云长安递给他一方帕子,大声说道:“所有人检查自己的手臂,若有水泡者,站到右侧。无者,随我来。”
众人卸甲,一阵咣咣声后,一半人站到了左边,一半到了云长安和慕长情面前。
“天亮之前必须有对策,弦筝那人不会用太多时间等待。”
“佳后用什么方法散播疫症?”慕长情费解地问道。
“飞禽走兽,甚至老鼠,都有可能。只要有一两人得了此病,很快就能传给大家。召集军中大夫,马上给他们采药。冬至,让云丫她们去打水,给将士们熬药,不管有没有得上疫症,都先喝一碗。”云长安匆匆安排好,抬头看向慕长情,“长情哥哥,你要小心。”
“你也是。”慕长情握紧她的手,沉声道:“记着我的话,不管什么情况下,你最重要。我不要你去管任何人!”
“知道,你也同样。”云长安抱了抱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长情哥哥千万小心。”
“好。”慕长情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带着还未染上疫症的大家匆匆上马。
可他人刚坐上去,马倒了!
“步行。”慕长情扶了扶佩剑,果断地挥了挥手。
云长安扣紧十指,尽量让自己镇定。
对于佳后,她并非轻敌,而是低估了佳后的狠辣。仁慈二字对佳后来说是不存在的,她只要赢,就会用尽手段。还有,佳后尽得凤鸣族真传,不是弱小之人,相反强大得很。她准备好了一切,才来与云长安开战。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就有凤鸣族的人……
可是,会是谁呢?
步泠卿?
她的视线在人群里搜寻了半晌,看到了正在给士兵施针的身影。
若是凤鸣族人,他现在已经可以出手拿住她了。和玮未归,瞳风与初心要去帮慕长情,尾鱼和九鲟不是步泠卿的对手!
不,步泠卿不像!她的直觉告诉她,另有其人。配合着佳后做成了散播瘟疫,暗杀将军家眷的事。
“我能做什么?”关泠湮匆匆过来了,跪坐到冬至身边,想帮她的忙,一起给一匹倒下去时被木刺扎穿后腿的马止血。
马很痛苦,疫症让它不停地抽搐,而腿上被扎透的伤口在疯涌着热血。
扑通……
又有一名士兵倒下去了,就砸在关冷湮的身边。她吓得一声尖叫,缩到了冬至的身后。她的婢女们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扶开了她。
“长安,我能做什么?”关泠湮又怕又急,流着泪看向云长安。
“什么也别做,回山洞去。”云长安摇摇头,匆匆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布阵。
本来就是临时退至此处,现在慕长情要带人去绕过光明山从后面偷袭弦筝,此处却疫症蔓延,万一有人偷袭,这里尽是倒下的士兵,毫无招架之力!她得保护好这些人!
“王妃,水打好了!”云丫一手拎着一只大木桶,重重地放到她面前。
“可是生火熬药,必会有烟雾,会让敌人发现我们的动静!”赵擎捂着鼻子,佝偻着腰找过来了。
“赵先生。”云长安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来了正好,赶紧带着人挖坑,以泥土封好,把药焖熟。尽量不要有半点烟雾散出来。”
“那很费时。”赵擎左右看了看,为难地说道:“只怕大家撑不住……”
“那就直接煮。”云长安咬咬牙,豁出去了!若真的凤鸣族人混在人群里,行踪迟早会被泄露给弦筝。若能把凤鸣族人给钓出来,那也是好事。
“云丫,带着大家准备好。偷袭的人随时会来。”她握紧小刀,小声说道。
云丫双拳互击两下,激动地说道:“王妃放心,哪个狗崽子敢来害人,我就带着姐妹们宰了他!”
“听我指挥,绝不可擅自行动。”云长安厉声呵道。
云丫马上拍着胸膛保证,“青天白日可鉴,一个字也不违背王妃!”
三百女子军,要为平常这些冲锋陷阵在前面的男儿们豁出去了。
冬至和罗裳带着婢女去熬,云长安骑着白茸茸,手握短刀,躲于大树之后,双眼一直盯着漆黑的密林。九鲟和尾鱼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紧张的气氛让二人的衣背都汗透了。
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布好简单的陷阱。她要靠这三百女子军挺到天亮,拖住这些人,能让慕长情他们有时间去攻打弦筝后背。
希望慕长情顺利!
也希望她猜的是错的,她身边没有凤鸣族人。
稀疏的星光顽强地透过枝叶,落在她冷若冰霜的小脸上。一双眸子透着凌厉的杀机,哲要把敢到眼前的敌人斩于刀下。
空气里有药味在飘。
第一锅药熬好了,罗裳和冬至她们一个一个地喂给士兵去喝。先救人,再救马。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悉索、悉索……
暗处传来了动静!
来了!
云长安双指弹出一颗白色的小珠子。圆珠在半空中轻响炸开,成为一朵红色的火焰。
嗖……
九鲟射出一箭,正中陷阱开关。随着嘎的一声响动,粗长的铁索夹着狠厉的尖刺,猛地击向悄然靠近的偷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