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我吗?”关泠湮指指自己,一脸窘迫,“可是我只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诗词之事不值钱。”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如此大雅之事、怎会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呢?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我不学那些,是因为我学不好,觉得无趣。我更爱那些男人喜欢的东西。”云长安想了想,指着底下那些姑娘说道:“你愿意教她们念诗作赋吗?”
“啊?”关泠湮怔住了,呆呆地看向高台下。那数百女子正挥汗如雨,意气风发。
“闲王妃,我们公主怎么可以去教这些低等之人念诗?”环儿不高兴了,立刻拦到了关泠湮的前面,“你救我们公主,我们感激您。可是,您不应该侮辱公主啊!”
“侮辱?”云长安笑笑,轻声说道:“公主也这样想吗?”
“不、不!”关泠湮连连摆头,急切地说道:“环儿你退下!我愿意教这些姑娘念诗识字。”
“诗词歌赋本身就是美好的东西,寻常人还教不好呢。她们有幸,有公主为师。”云长安拿起挂在栏杆上的小槌子,用力敲响了铜锣。
咣咣……
操练场上的姑娘们停了下来,撒欢地往高台下聚拢。
“王妃我们练得可好?”
“王妃,教我们看风向吧!”
她们七嘴八舌的,嚷个不停。
云长安咣咣地又敲了两下铜锣,方才还在叽喳不停的姑娘们瞬间安静,鸦雀无声。
关泠湮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掌心里开始冒汗,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真的要我教念诗呀?”她局促地问道。
“对呀,你想教哪首就教哪首。”云长安鼓励地朝她挥了挥拳头,“也让我的女子军学一些高雅浪漫的东西。”
关泠湮清瘦的脸颊胀得通红,张张嘴,又紧张地闭上。虽是公主,但也从没在数百人面前念过诗呀!
“泠湮公主要教我们念诗,你们想听什么样的?”云长安趴在栏杆上,冲着众人大声问道。
云丫又像猴子一样攀上来了,挂在栏杆上,笑呵呵地说道:“我要学有星星的诗。”
“星星?”关泠湮想了想,轻轻地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什么意思啊?”云丫的脑袋从栏杆缝隙里伸进来,大声问道。
“是说牛郎织女不能相见的故事……”关泠湮眉心微皱,小声回道。
“不见就不见呗。”云丫哈哈地笑,大声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是云丫!粗粗我的手,专打坏王八!”
底下一阵阵地哄笑。
关泠湮的脸越发地红了,尴尬莫名,手足无措。
“嗯,你以后嫁给你夫君,你就这样念给他听。”云长安戳了一下云丫的眉心,把她赶了下去。
“我还是回去,不耽误你们了。”关泠湮匆匆说完,扭头就想走。
“别呀,我不能给我夫君念坏王八听的。”云丫又从另一头栏杆处钻了上来,冲着关泠湮作揖,“请公主教我。”
“你多大呀,就想嫁夫君了?”环儿没好气地瞪她。
“我想嫁就嫁。”云丫头也瞪她,指着远处将士们练兵的方向说道:“那里好男人好多好多,我要给我的好夫君生娃娃!以后全部都是河阳军!”
“不害臊!”环儿啐了一口,捂着脸转过身。
“害臊是什么东西啊?迢迢牵牛星,皎皎是……公主……”云丫扶住关泠湮,把她拉到了栏杆前,让继续念给大家听。
底下的姑娘们都盘腿坐着,笑呵呵地看着关泠湮。
云长安在一边摇着折扇,摇头晃脑,等关泠湮开腔。
关泠湮努力静了静,大着胆子,开始一句一句地教大家。
清脆的、爽朗的、蓬勃热情的声音往四面八方肆意扩散。正在练武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往女子军的方向张望,有人笑,有人雀跃着要去看。
“王爷,王妃要把将士的心都摇乱了,这样可不行。”一名将军黑着脸冲上高台,嚷嚷道:“女子军本来就有违常理,现在还念起这等酸不拉叽的东西,还让大家怎么打仗?”
“女人念几句诗你就打不了仗了?等佳后站在你面前,你只怕马上就要弃甲投降了吧。”慕长情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
将军张张嘴,干巴巴地笑道:“原来是考验我们的定力。”
“什么情况下都得有定力,不需本王考验你们。若这点都做不到,只怕过不了河。”慕长情神色淡然地说道。
“属下的意思是……阴阳有别,女子有女子道……”将军嗫嚅着还想解释几句。
“既知女子有女子道,那就保护好我们的女人。如今她们只是学自保的本事,若真到了让她们上阵杀敌的时候,那就是你我的无能。”慕长情手搭在额前,看了看有些刺目的太阳,唇角愉悦地勾了勾,“让你们白白听诗还不好?这些纤纤擢素手每天替将士们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你们当去感谢她们,而不是在这里和本王报怨。”
“那是、那是……”将军咧着嘴,挠着后脑勺说道:“军师确实辛苦。”
“时而王妃,时而军师……她怎么就闲不住?”慕长情扭头看他,低低地问道。
将军被他问懵了,仔细思索一番,回道:“可能是忙神附体?”
“什么神?”慕长情嘴角轻抽。
“那个……属下告退。”将军清清嗓子,抱拳退下。
慕长情盯着他的背影,心中颇为惆怅。云长安是不是忙神附体他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这些下属只怕全是逗神附体!满天神佛中,可有忙神的存在?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了战鼓声声擂响,震痛所有人的耳膜。紧接着,一声比一声浑厚急促的牛角号声也响彻了天空。
整个大营都被这突然响起来的动静惊动了,大家纷纷聚集到大坪里,抬头看向高高的哨楼。
高及云宵的竹楼上,士兵用力挥舞着朱色大旗,往大营外看,一簇簇的白烟正腾空而起!
“报……”大营门口有一骑快马如疾风般卷入,士兵挥着手中的黑旗,大吼道:“黑甲军在对岸集结!”
这么快!
正在听女子军念诗的云长安立刻放出轮椅翅膀,径直从高台上冲起,往大营外飞去。
慕长情此时也跃上了战马,急匆匆地往河边奔去。
他派去追踪黑甲军下落的探子还未归来,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出现了!佳后一定是提前行动,就是要让他们措手不及。
“这有多少人?就算她早就以化整为零的方式让黑甲军靠近,也不可能来这么多人!”她登上高台,手搭在眉前,看向对岸乌压压的黑色王旗,满眼错愕。
昨天对岸还毫无动静,今天就出现了这么多人!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并非经水路而来,昨天半夜里就听到有些动静,但是末将亲自带人去找过,就是没发现!想不到,这么快就集结完毕了。”孙尘脸色冷峻地说道。他按云长安的吩咐,亲自带人经陆路、水路上下游都找过了,没有发现这些人踪迹。
“还有,他们把渭州的百姓都赶到了河堤上,要以百姓为盾攻过河来。若我们迎战,先伤的是百姓。若他们驱赶百姓过河,我们是打还是不打?”一名将军把竹制的望远筒递给云长安。
这是一场硬仗!
云长安想到那日在俞林城外被佳后用来脱身的孩子,脸色有些难看。佳后果然直接用了这一招!还真是一个霸道狠辣的女人!
“王爷,怎么办?他们正在准备过河。”
“和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怎么打?”
众将七嘴八舌,议论不停。
云工安抚了抚额,果断地说道:“击鼓。”
“出战吗?”众人楞住,只要出战,死在前面的一定是百姓,这与慕长情不停百姓的命令是相违背的!
慕长情扭头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战!。”
“若他们以百姓为棋子,投石问路,直接往大营里闯呢?是杀,还是不杀?”又有将军问道。
“先撤!”云长安沉着脸色,抓住了白茸茸的缰绳,坐了上去,“立刻撤退!”
这是夫妻二人头一回出现分歧!
大家看着夫妻二人,有些无措。之前所有的事,二人都是言行一致,从未有过争执。
“长情哥哥,怎么打?若踩着百姓的尸体过河,就算打过去,我们的损失绝对会比他们的要大!”云长安朝慕长情摇头,想让他打消念头。
“长安,你守着这里。孙尘带三百人随我过河。”慕长情沉着地说道。
他是要强攻过去,从后方直接切断控制这些百姓的先锋军。
“不行,佳后了解你,她会在河对岸准备好更恶毒的招数等着你们!”云长安拉住了他,急声说道:“听我说,我有法子!”
“军师快说!”众将立刻围拢来,等她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