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怕，”瞳风的声音在关泠湮的耳边越来越小，“就算怕也没事，我会守着她。”
关泠湮瞪了瞪眼睛，两个字到了唇边，无力说出……
羡慕！
她羡慕云长安，云长安是怎么得么这些人的倾心相付的？她这一生，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铁笼被被水中各种暗器毒物撞得不停地摇晃，瞳风咬紧牙，用力拉拽铁链。城外有十数匹马拖着铁链往前疾奔，拖着铁笼一直出了重重城墙关卡。
到了城外，在这里接应的人把铁笼拖上来，匆匆拉出二人。
“没事吧？”瞳风摇了摇关泠湮，眉头轻拧。
关泠湮吐出几大口水，睁开了惊恐的眼睛。
“好了，一路上要听话。为了救你，大师姐费了不少心。造这铁笼子，不知道多少晚没睡，还以身犯险，前去和佳后面对面交手……”瞳风看了她一眼，收起了惯有的嬉皮笑脸，走到护城河前去帮着丢铁笼。
步泠卿他们还在后面，也需要这笼子。
“对不起，辛苦你们了。”关泠湮咬咬唇，抱紧双臂，羞愧地垂着脑袋。
瞳风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我大师姐爱管闲事，我可不爱管。你好好叮嘱一下你的人，到了那边，少给我大师姐惹麻烦。”
“很少见你这么刻薄的，这是怎么了？”初心从马车里出来了，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瞳风，不解地问道：“我说了我进去办这差事，你不肯。”
“哼。”瞳风扫了一眼初心，牵过自己的马，打马就走。
“奇怪，他为什么生气？”初心扯了片树叶，咬着叶子，盯着瞳风的背影看。
“可能是我……麻烦到你们，麻烦到长……闲王妃了。”关泠湮苦涩地说道。
“别，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大师姐就是一个好人，心好。”初心把小凳放在马车前，笑着朝关泠湮伸出手，“来吧，大师姐在路上等你呢。”
“她也来了吗？危险啊！难怪瞳风公子生气！你们赶紧去保护她，不必再管我了。”关冷湮急了，推着初心往前走。
“真没事，可能是瞳风不喜欢那家伙吧……”初心转过身，轻轻地握住了关泠湮的手臂，看向从水里爬出来的步泠卿，他一次带出了三个婢女，铁笼子塞得挤挤的。
“公主！吓死奴婢了！”婢女醒过来，看到关泠湮，哭哭啼啼地爬过来，抱着她的腿不放开。
“好了，没事了。”关泠湮看着狼狈不堪的婢女，又激动又伤心，“你们不是想走吗，现在能走了，别哭了。”
“公主，我们去哪里？”婢女们看着她，期待地问道。
“不知道……”关冷湮轻轻摇头，茫然地看向前方。
“还能去哪儿？赶紧上去，要走了。每次换防都有时间点，多救两拔人，已经耽误时间了。”初心一手拎起一个，往马车上丢。
“环儿和采采还没来。”
“我会带她们过来，你们先走。”初心把几人丢上马车，严肃地说道：“一路不许哭叫，不许乱跑。”
几名婢女看向关泠湮，等她出声。
“走。”关泠湮匆匆起身，踩着小凳子爬上了马车。
几人刚刚坐好，锃锃的动静骤然响起。换防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正在朝他们射箭。密箭如雨，有好几支直接破窗而入，吓得几人连声尖叫。
“不要叫，趴着。”关泠湮摁倒身边的婢女，又捂住另一名婢女的嘴。
四个女孩子挤在一团，瑟瑟发抖。你咬住我的手臂，我咬住了她的头发，她又咬住了我的肩……眼泪和汗一起疯淌，身子抖得快要散架。
马在疾奔，在嘶鸣，在冲破夜色冲往光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终于放缓了速度，前面传来了扑通的声响，赶车的侍卫栽下了马车。
他中箭了！强撑着一直带着几人到了这里。
关泠湮匆匆推开马车门，手脚并用爬下了马车，颤着手摸了摸那侍卫的鼻息……
“怎么办？怎么办呀？”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办？”
几名婢女爬出来，惊恐不安地哭成一团。
关泠湮也害怕，她也抖得厉害。扭头看马车，马车上全是利箭……也不知道初心他们怎么样了，那位步公子呢？有没有把环儿和采采带出来。
刚思及此处，嗷的一声威严吼叫从路边传来。三个婢女看清眼前的巨兽，眼睛一白，吓晕过去。
关泠湮也吓得坐到地上，但还好，她知道这是云长安的狮子，她应该来了。
“赶紧上马车。”云长安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他……他怎么办？”关泠湮跪坐在侍卫面前，抱着他的头，泪流满面地问道。
慕长情和云长安骑着马从路边过来了，二人对视一眼，慕长情带着云长安从马背上跳下来，把她放到白狮背上，她自己扣她腰绳。慕长情过去探了探侍卫的鼻息，脸色冷峻地摇了摇头，长指轻轻合上侍卫的眼睛，抱着他放到马车后方。
“公主，到了再说话。”云长安朝关泠湮点点头，拍了拍白茸茸的脖子，脆声说道：“我们走。”
关泠湮抹了把眼泪，拖着发软的腿往马车上爬，可努力了三次也没能爬上去。慕长情走过去，抱起她的腰，直接放到了马车上。
关泠湮窘迫万分地道谢了声谢，慌乱地爬进了马车厢内。
慕长情往里面看了一眼，拉上马车门，挥鞭打马，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闲王真威武呀！”婢女们挤在关泠湮身边，看着马车门外晃动的影子，个个满脸崇拜。
关泠湮咬了咬嘴唇，把脸捏进了臂弯里，轻轻地说道：“当年……宸王也是如此威武的人！”
“哪能与闲王比？闲王以一已之力，打下半壁江山，我看盛元国迟早是闲王殿下的呢。”
婢女们纷纷叹息，陷入沉默。
关泠湮慢慢地靠到后面，静了好一阵子，推开马车窗往外看，只见云长安骑着白狮，正与马车并驾齐驱。
她一身白衣，黑发飘扬，腿虽废，却在狮背上坐得笔直，还不时扭过头，与慕长情相视一笑。
她如此意气风发，如此骄傲飞扬，如此亮光闪闪！
她是如此令人羡慕！
关泠湮捂住了胸口，努力把眼泪忍了回去。
——
疾行一天，到了半夜，一行人绕行半城，涉水过河，与接应的人在这里会合。再疾行三个时辰，终于到了河阳铁骑驻扎之地。
又快天亮了。
坐在马车里的女子早就被颠得死去活来，吐得马车上，衣服上全是脏东西。下了马车，瘫成一团，根本站不起来。
云长安坐回自己的轮椅上，过来看关泠湮。
“公主一路辛苦了，我让人送你们去清洗一下，吃点东西，歇一天。我要和闲王去议事。”
关泠湮抹了把汗，颤着双腿站起来，苦笑道：“闲王妃，谢谢你出手相助。我们歇会儿就走。”
“走哪儿去啊，好好歇着吧。”云长安拍了拍她的手臂，微笑着说道：“我让人给你哥哥送信，让他来接你。若他不来，你也不必再回去。我河阳铁骑所过之处，你都可以落脚。不当公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过得自由自在，想看花的时候就看花，想听风的时候就听风，想看下雪了，我们结伴去雪原。”
关泠湮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了，“想不到，最后收留我的，是我夫君的敌人。”
“前夫！你那前夫，还是我前未婚夫呢！你没发现吗，离开他就能得到最大的好处！我这河阳大营，比他好的汉子，我一铲子能铲出一箩筐……”
云长安正摇头晃脑说得高兴，慕长情过来了，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大步走开。
“干吗，我和姐妹聊会儿。”
“你不累，人家累。你不饿，我饿！你不觉得臭，我觉得你臭……你这头发能熏死蚊子了。”
“你才臭，你熏死野猪。”
“你是野猪？”
“我说我要死了？你诅咒我！”
二人互相嘲讽着，越走越远了。
关泠湮落暮地看着那夫妻二人的背影，满眼的惆怅。
“他们两个……好恩爱啊。”婢女走上来，羡慕地看着前面远走的人。
“公主！”采采和环儿也到了。
步泠卿把二人放下马，径直从几人身边奔过，策马去前方议事大帐。
“好俊俏，好威武啊！”婢女们又倾倒了！
“公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方奔过来了，挥着双手兴奋地朝她们大叫。
“是菁姐姐。”几人认出那是先前来送信的大婢女，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迎向大婢女。
“都来了，太好了。”大婢女给关泠湮行了个礼，抱住了姐妹们。
“你长胖了！”几人上下打量大婢女，高兴地说道。
“对啊，这里的人很好！我天天和冬至姑娘学养马，养狗，养羊！可有意思了！我们的小马刚刚出生呢！”大婢女神彩飞扬地点头。
“你也要干活啊？”几人互相看看，有了些退缩之意，“养这些牲畜不臭吗？公主，我们也要干这些吗？”
“当然要干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干活，你喜欢做什么差事，自己去选。公主，你随我来，我带您去清洗，吃东西，然后休息好了，我带你好好在大营转转。”大婢女扶着公主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