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你真想毒死我？”她慢慢过去，自己从竹箩里拿出一个刚做好的火烧，咬了一大口。
小摊主不好意思地挠脑袋，“没有、不敢……才不是！”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云长安好奇地问道。
“阡安的水还是不能吃，所以……我来卖火烧。”小摊主又挠脑袋。
云长安念头一闪，这小个子不会是暗恋她吧？
“少臭美，他是跟着十一来的。”慕长情在长凳上坐定，看着小摊主说道：“来两碗好汤。”
“好嘞。”小摊主大声唱道：“世上最美味的驴肉火烧，最好喝的豆腐汤嘞！来啦！”
云长安托着腮，兴致昂然地看着小摊主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家小王爷？”
小摊主的脸臊得通红，慌乱地解释道：“小人没有恶意，小人就是觉得小王爷懂得好多，小人很崇拜他，想多听他讲点道理。”
慕云玺年仅十岁，居然可以让一个素来听不进道理的小百姓对他如此崇拜，这少年，天生有让人服气的气势。
“你爹那么坏，到底是怎么生出你们两个好儿子的？”她用手肘碰慕长情，乐呵呵地问道。
“为你准备的。”慕长情平静地说道。
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云长安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当街就吧唧他一口。
“十一也是给我的？”她眯了眯眼睛，想像十一长大成人之后的英俊模样，乐不可吱地问他。
“吃！”慕长情往她嘴里塞肉馅。
若不打仗，没人叫他殿下，她觉得他就是一个守在自己身边、能与她一起变老的普通男人。只不过比普通男人要好看一点，高大一点，威武一点，霸气一点……就好了那么多点而已！
“怎么笑得傻乎乎的？”慕长情拿出帕子给她擦嘴角，唇角慢慢地勾，“不过我喜欢。”
“不傻才不跟你坐在这里吃火烧！”云长安摇了摇手里的火烧，笑得眼儿弯弯。
一只麻雀落到了桌上，小脑袋飞快地点，吃桌上洒落的肉沫沫。不过眨眼的功夫，麻雀往旁边一倒，死了！
汤和火烧都有毒！
小掌柜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去推那只麻雀，“你起来，你别装死呀，我的火烧吃不死人的呀。”
“臭小子，你还真敢给王爷下毒！”守在一边的侍卫噗地一声吐掉刚吃进嘴里的火烧，刷地抽出刀架到了小掌柜的脖子上。
“不是他，但也先带回去吧。”云长安从慕长情手里拿过帕子，轻擦嘴角，“偶尔来碗毒肉汤，也挺好的。”
“可是、可是……属下等也吃了……”侍卫们想抠喉咙全吐出来，当看主子没动静，也不敢动作，一个个急得直冒汗。
“没事，顶多瘫了而已。”云长安扭头看他们，满脸严肃。
侍卫们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想往地上倒。
“佳后的奸细混进来了。这种事避免不了，见招拆招吧。”云长安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拿过茶碗，满满地倒了一碗水，把瓶中的粉末统统倒进去，递给了侍卫，“一人喝一口，今日不要再吃别的东西，到了晚上会泄肚子，明天就没事了。”
众人赶紧接过去，一人喝了一大口。
看着侍卫带着小掌柜往府衙走去，云长安眉头渐拧。这是有人故意赶在她生辰当天给她找茬呢！
“严桡那里可有动静？”她扭头看向慕长情，小声问道。
“没动静。他一直如此，不问关内事，不管谁为帝。他只管驻边，对外。”慕长情亲手把投了毒的汤和火烧统统毁掉，熄灭炉火。
“严伊桓娶妻了。”他用帕子擦掉指尖的油渍后，沉声道：“夫人是关内侯的庶女。”
“给他娶了庶女？”云长安有些意外。虽然严家是严博重作主，但是严伊桓始终是受宠爱的小儿子，按照严家森严的规矩，严伊桓的夫人一定是豪门旺族的嫡女才对。
城中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地方的使节，有钱的住大酒楼，钱少的住小客栈。街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把两个人想逛一逛的闲心给挤干净了。
“罢了，回吧。”云长安意兴阑珊地往回走。
“来年补上。”慕长情原本还想带她去看台戏，见她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于是陪她回去。
“咦，我的小石头呢。”云长安习惯性地去戴在腕上的黑玉石手串，那是慕长情以前送她的。
慕长情扭头看向摆摊的地方，沉声道：“可能是掉在那里了，我去找找。”
云长安点点头，独自往巷子口一株玉兰树靠近。
那边的亭子里站了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正低声商量事情。她在树下停住，侧耳偷听他们说话。
“据说这次玉脂挑了四个绝世美人要献给闲王殿下。玉脂素来出美人，只怕这回真能美梦成真。玉脂侯的人刚刚还口出狂言，说玉脂侯要成闲王殿下的岳丈了。”
“他们是蠢货，不必要理会他们。应当把美人献给王妃。王妃腿不能动，不能侍奉闲王殿下，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生养。她要想巩固地位，必会从自己身边挑出合心意的女子，献给闲王殿下。”
“总之，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闲王已三十已，还没有子嗣。眼看就要夺下盛京了，立储之事他是不会不关心的。找到罗裳姑娘为上策，罗裳姑娘是府中大管家，深得闲王和王妃的信任。”
云长安手指轻抠裙摆，脸色有些难看。
不能生养，这也是她心中的一道坎。慕长情只要不用议事，晚上都在陪她。之前夫妻二人相伴时，他也常常找她要缠绵亲密，但她腿不方便，还觉得自己的腿太丑，所以过程中总是有些别扭。渐渐的，云长安开始拒绝他的触碰。加上行军打仗，夫妻二人好像有两个月未曾亲密过了呢。
“找到了。”慕长情回来了，拉起她的手，把手串戴到她的腕上。
云长安抬起手腕，抿唇笑，“我就喜欢这个，一直要戴着它。”
“那就戴着。改天我用金子打个手镯，把玉石串上去。这样就不会掉了。绳子总归是不太结实。”慕长情推着她往前走。亭子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二人，面色各异，匆匆过来行礼。
“见过闲王殿下，给王妃请安。”几人跪成一排，虔诚地磕头。
云长安其实现在就想赶他们走，但她心中跟明镜似的，每个地方的使臣都带了美人，早晚会献给他。还有他的大臣，他的下属，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向他正式提出这件事……他若为王，必要有后，这也是稳定军心民意的事呢。
“怎么都站在这里，回去歇着。”慕长情扫了众人一眼，推着云长安往前走。
“恭送殿下，王妃。”那几人趴在地上转了个方向，额头始终抵在手背上，没敢抬头。
君是君，臣是臣，这就是为臣之道。
云长安终于与她生平最讨厌的规矩相撞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深知自己的个性，行军打仗，那些将军大都是洒脱之人，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有时候还能开她玩笑，所以她觉得挺好。一旦入了朝堂，见了文官，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可避免地冲过来，让她头疼了。
“怎么了？”慕长情见她默不作声，伸手抚她额头，温柔地问道：“若不想回去，不如我陪你去爬山吧。”
“爬什么山！是你爬，又不是我爬。”云长安的手指又在裙上抠了抠，心烦意乱地说道。
突然就不高兴了！
慕长情也没多说话，一路上沉默着推着她回去。云长安是有小性子的，不高兴的时候，脸上眼里嘴巴全都刻上不高兴，别惹我几个字。
罗裳果然忙得团团转，尽是前来求见她的。云长安看到桌上堆得高高的拜帖，突然对罗裳也厌恶起来了。
“要见出去见，别在我这里。”她甩下帘子，冷冷地说了一句，独自进了内室。
罗裳是来给她送东西来的，各地使臣送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过来，她琢磨着云长安应该喜欢，所以赶过来给她，没想到碰一鼻子灰。
“这是怎么了？”她跟到帘子前，朝冬至招手。
“我也不知道呀，我在擀面。”冬至无奈地摇头，慢步过来，和罗裳一起往帘子里面看。
冬至脚不好，现在不太跟着云长安出去，白天常在马场那边忙碌，到晚上才回来。因为今日是云长安的生辰，所以没出去，一直在准备长寿面和她喜欢的菜。
二人看了一会儿，见云长安捧着书，一动不动，于是都有些奇怪。
“这是和闲王闹脾气？她很久没发脾气了呢。”罗裳小声说道：“我去问问闲王。”
“你想问就问，他是你什么人？”云长安耳朵尖，扭头就训。
罗裳的脸慢慢胀红，回到帘子后给她福身请罪。
“奴婢有错，请王妃责罚。”
她哪有错？云长安只是心里烦忧，找人出气罢了。她怔了半晌，手慢慢地从腿挪到小腹上，轻声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想看会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