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云长安接过了那身淡绿的长裙，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俏皮地说道：“穿上后就和衙门口那株矮冬青一个样了呢！”
嗖……
慕长情扯过衣裙，抡臂抛出万万丈。
“哎、哎，公子……我这是上好的丝缎……”掌柜急得大叫，挥着双臂去追衣裳。
云长安摇了摇慕长情的袖子，小声说道：“怎么，怕我在各地使臣面前丢脸？”
“长安，今日是你的生辰。一路奔波，实在没有准备生辰礼给你。早起醒来，突然思及此事，就想给我的小姑娘打扮一下。”慕长情蹲下来，握着她已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摁在唇上。
他分明记得，以前在闲王府时，云长安很羡慕那些夫人的华丽衣衫呢！
如今他的小姑娘脂粉不施，素面朝天。大风大雨，烈日暴晒，就这么一路跟他挥旗南上。皮肤晒黑了，干糙了，不是当日初见时那般水灵灵的小蔷薇了。她眸光坚定，沉稳大气，举手投足间已能让万千将士因她而安心。
可是，她始终是姑娘，是他的小姑娘！
“这件，如何？”他挑了一圈，捧着一身粉色襦裙过来，微笑着问道。
“我喜欢。”云长安抿唇笑，手指在裙摆上轻捏着，仰起小脸看他。
慕长情头也不回地反手关门……
“哎哎……”掌柜终于抱着捡回来的衣裳折返回来了，刚哎了两声，眼前大门突然砰地一声碰上，差点把他的鼻头给撞扁。
在门关上前，他听到了清脆的笑声，像山涧莺哥在欢笑。
慕长情亲手给她换上新衣裙，抱她到铜镜前，给她梳头。
“我要梳昨儿看到的那位小姐的头式。”她立着一根手指头，教他左右绺发卷。
慕长情这一路并未少给她梳头，动作挺娴熟的，没一会儿，还当真给她梳了出来。
“唷，我的王手艺还挺不错，以后不当王了，去教人梳头去。”云长安自己往上拎了拎发髻，笑嘻嘻地说道。
砰……
大门从外面撞开了，几名佩刀的捕快在掌柜的带领下往里面冲。
“就在里面，两个强盗……就是他们两个……”掌柜捂了捂撞肿的鼻子，气愤地指二人。
“你们……”捕头视线在慕长情的脸上停了停，落到云长安软软的腿上，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王妃，小人该死，小人不知道是王爷与王妃在此，擅自闯入，请殿下恕罪。”
“何罪之有。我们只是来买东西的，掌柜抱的那一身，还有我穿一身，我都要了。”云长安和慕长情十指相扣，微笑着说道：“这里的衣裳款式很不错呢，掌柜很有眼光。”
掌柜已经懵了，半张着嘴，膝盖弯着，不知道是该跪还是该逃。
“拿着。”慕长情把银子放到柜台上，沉声道：“多的是赏你的。”
掌柜看了看那块碎银子，颤微微伸出两根手指，“不、不……”
“要收着，本王不拿百姓一米一线。”慕长情准备抱起云长安走。
掌柜继续举着两根手指摇晃：“不、不、不够！这钱只能、拿一身……”
噗嗤……
云长安笑得前俯后仰，拍腿拍他。
几个捕快吓得面无人色，用力把掌柜摁在地上，低斥道：“殿下给你银子已是厚赏，你居然敢说不够！”
慕长情面无表情地又拿出一块银子，轻轻地放到柜台上。
“行了，你们放开他吧。这是安居堂的绸缎，贵着呢。而且款式也好，这价钱算公道了。”云长安笑着对捕头说道。
捕头还是不敢放开掌柜。
“不要找他麻烦，他是老实的生意人。生意人靠卖东西吃饭，没有错。”云长安又补了几句。
“以后长点眼。”捕头们这才放开了掌柜。
掌柜已经爬不起来了，一身大汗，瘫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传说中让阎罗退避千里的闲王，挥手能毒两座城的闲王妃，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还拿银子买他的东西。
“你是用掉了几个月的俸禄？”云长安趴在慕长情的背上，和他咬耳朵。
“别提这事。”慕长情额角青筋微跳。
“还有肘子吃吗？”云长安笑着追问。
慕长情拧眉，“不然你我去天桥下面卖个艺？”
“好啊，好啊！我点个火圈儿给你跳。”云长安连连点头。
“皮痒！也不怕我把你丢出去！”慕长情像拎小娃娃一样把她从背上拖到怀里，直接举高高。
云长安撑着他的肩膀，乐呵呵地点头，“来丢，让我飞。”
掌柜趴在门槛上，捕快们站在一边，错愕地看着夫妻二人。
怎么，与传说中的一点也不同呢？
他一身凌厉凛冽，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化成了柔情绵绵。这真是那个一箭可穿云，挥旗阎罗退的闲王殿下吗？
还有云长安，分明是个乐呵呵的小姑娘呀！
骄阳渐高，光芒万丈，二人站在那团耀眼的光芒里，旁若无人，只顾彼此。
突然间，城门方向有马蹄急急声传来，嘈杂到像有千军万马进城了一般。
“闪开，使节进城，都闪开。”
哪里来的使节？
云长安拧拧眉，清脆地说道：“瞳风，轮椅。”
瞳风拎着轮椅，打着哈欠从一边过来，往她面前一丢，斜眼看慕长情，酸溜溜地说道：“大师姐让他背一辈子好了。”
慕长情也不看他，冷冷回怼，“你就在浮屠酒里泡一辈子。”
瞳风撇嘴角，眼神悄悄扫过云长安，没回嘴。
“那是谁的人，这么大阵仗？”云长安手搭在眉前，看向来势汹汹的人马。各家的旗子混成一团，服饰衣色也杂乱一片。
“使节们都想赶在第一个过来见闲王，所以在城外就开始互相使绊子，不让对方的人先进城。现在人马全混乱了，最前面是渡节人，还有河西人、玉脂人，骆马人，最后面的是……咦……”
和玮拧拧眉，小声说道：“那是南邺国人。”
南邺国小，缩在大夏与天晋之后，遇事就躲，要钱要人就给，国主六十有七，几乎没出过宫。国民也胆小慎微，靠种茶为生。茶叶倒是卖得满天下是，就是没几个发财的主。
“他们怎么会来，我去看看。”和玮摁了摁腰间佩刀，大步往前走去。
疾马快奔，压根不管迎面而来的和玮。
“闪开，敢拦使臣的路，找死！”跑到最前面的人挥鞭就打，气势凶恶。
鞭子在半空中凌厉地挥响，眼看就要抽到和玮的脸上了，突然间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直接穿过细长的鞭子，带鞭带人一起甩了出去。
马被惊到了，仰蹄长嘶，惹得后面的马儿跟着一起惊得乱窜。
街头的百姓原本就吓得挤到了两边，这样一来，更是慌得四处乱逃。
“停下。”厉喝声中，数名身着白袍的男子如游蛟一般在惊马上闪身掠过，把乱窜的马统统摁到了原地。
马背上的人滚落一地，摔得呲牙咧嘴，痛呼不停。
“居然敢在城中策马，你们主子在何处？”和玮大步过去，沉着脸色痛斥道。
这时候，一众使臣才从后面过来了，看着眼前的乱景，却并未露出半点愧色。坐在马上，低眸看向衣着普通的和玮，敷衍地抱拳。
“将军惊扰了，我们赶着去见闲王与闲王妃。今日是闲王妃生辰，要向闲王妃道贺。”
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马车，马车上大箱小箱堆得很满，想必全是珠宝。而在马车之后，跟的是美男与佳人……
噗嗤……
云长安又笑了起来。拍马屁的人果然够厉害，居然给她送男人，给慕长情送美人！
“我全收了。”她笑嘻嘻地摇慕长情的袖子。
他脸色不善，分明已经动怒。
官场向来如此，捧高踩低，阿谀奉承。他一路得到的城池，不乏有墙头草，迎势而上，只追逐强者。若某日他势微，这些人说不定马上就投靠另一方。
立威势在必行，他不允许有任何人阳奉阴违，鱼肉百姓。
“让他们先住下。”慕长情盯了一眼还握着鞭子不撒手的男子，推着云长安往另一条巷子走。
“哎哎，那是……”有人眼尖看到了二人，赶紧磕头，放声大喊，“见过闲王殿下，给闲王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恭贺王妃生辰……”
众人一听，也不管到底哪个是慕长情和云长安，呼啦啦地全爬过来跪好，跟着那人一起磕头。
“权力真让人着迷啊。”云长安仰头看了看天空，小声说道：“有点意思。这才半个国而已，等天下全到你的手中，跪拜的人更多。人坐在那高位之上，还真难说会变成什么样。”
“陪你吃肘子的样。”慕长情淡然说道。
“夫君，你都没银子了，怎么吃肘子？”云长安故意逗他，转头间看到了街角一个小摊，顿时乐了。那卖驴肉火烧的小摊主居然跟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