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风越来越大了!”婢女抱紧双臂,小声说道:“不会下雨吧?”
“怎么可能下雨!”钟睿瑶脸色一沉,怒斥道:“不止一位观星师看过天象,最近都无雨。起风而已,此处地势两边高,中间低,风从中间灌来,必会比别处要大一些。不足为奇。”
“是。”婢女不敢再多言,规矩地退到一边站好。
又过了会儿,钟睿瑶沉不住气了,前去的人怎么也不动了呢?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来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钟睿瑶猛地转身,让近卫前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突然风越来越大,那些蒲公英密密麻麻地随着大风往四周疯狂地卷开。
“怎么会有这么多蒲公英!”钟睿瑶用力拍打身上的白絮,恼火地说道:“来人,撑伞。”
出来打仗,谁带伞呀?婢女们只好解下披风围到她四周,挡开无穷无尽的白絮。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云长安下的毒呀?从来没见过我们怡清郡有这么多蒲公英在飞呢!”一名婢女连打几个喷嚏,怯生生地说道。
“混帐!云长安这时候还在保田,她怎么可能到这里来下毒?蒲公英而已,怎么会有毒!”钟睿瑶脸色大变,一个巴掌扇过去,把那说话的婢女扇得扑倒在地上。
“郡主恕罪。”婢女慌乱地爬起来,惊恐地向钟睿瑶求饶。
“不好了,郡主,来的不是三城的士兵,也不是黑甲军!”这时候,有名灰头土脸的士兵举着兵符,连滚带爬地冲上来了,扑倒在钟睿瑶的面前,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是他们?怎么可能不是他们?那来的是什么人?”钟睿瑶抓开挡在面前的披风,一把揪住了士兵的衣领,尖厉地质问道。
“是慕长情的人!我看到了、看到他们盔甲上佩戴的徽记了!为了打起来的时候区分开,他们全都戴上了这个!”士兵撒开拳头,一只青铜徽记扎破他的手心,正在滴血。
确实是河阳闲王府的徽记!一只鹰!
“郡主,现在怎么办?我们上当了!想必黑甲军在半路上就被拦下,慕长情令河阳军冒充了这些黑甲军,打着他们的旗帜,大摇大摆地来我们怡清了!”士兵拖着哭腔,突然间口吐鲜血,翻着白眼死了。而他的鼻上,嘴上,全沾了蒲公英的白絮。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无毒的吗?”
“见血封喉,只要受了伤,沾上这种东西,立刻会死。”慌乱中,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声音粗嘎狂妄。
众人抬头看,只见几只机关鹦鹉正在头顶盘旋,嘎嘎地大叫。
“你们死了,你们全都会死。”
木头鹦鹉大声叫完,掉头就飞。木翅扇得有点慢,在大风里摇摇晃晃的,有一只还撞到大树上,当场散架,木榫与铜丝落了一地。
“有毒啊,真的有毒啊!”婢女们慌了,挤在一团,用力用披风扇开飞来的白絮。
“放屁!”钟睿瑶怒目圆瞪,也顾不上仪态威严,直接开骂,“这就是普通的蒲公英!本郡主现在就给你们看!”
她夺过刀,挥起手就想割开自己的手臂,让这些人亲眼看看真相。但是当刀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她又停下来了。
万一真有毒呢?
她转头看向缩在一边的婢女,眼中寒光闪动,抓过婢女的胳膊,直接往她的胳膊上斩了一刀。
姑娘的手臂瞬间鲜血淋漓!她惨呼着,抱着手臂往地上倒。白絮飞来了,沾到了她的血上,她惊恐地看着那些白絮,发出了更尖锐的叫声,突然就一头栽到地上,不动了。
“啊!真的有毒……这东西真的有毒……”
这一下,众人全慌了,顾不上钟睿瑶的呵斥,抱头就逃。
钟睿瑶也懵了。
若是来的真的是慕长情的人,那如今她已经置身险境,若她贸然下山,很有可能马上就落进对方的手中。如今山下局势已然失控,她要怎么办?
不能慌,赶紧想对策!
“郡主!郡主!”先前拿着令牌去与黑甲军会合的刘将军举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面色胀红,气喘如牛地朝她抱拳,“来的河阳军,以风向将毒絮吹向我方。现在怎么办?”
“先回城!”钟睿瑶心慌意乱地挥了挥手,捂着口鼻往山下冲。
“回城也不行啊,他们人太多了!”刘将军追上她的脚步,激动地说道:“郡主要不要先撤去乐山?等这边……”
“你先下去,拦着他们。等我想出对策。”钟睿瑶被他催得
大风越刮越大,卷着落叶枯枝白絮像一条盘旋的白龙往天上吸。
“是吸龙风!”婢女看着那长长的风卷,面无人色地大叫:“是会吸魂的吸龙风!”
“混帐,风就是风,吸什么魂!”钟睿瑶勃然大怒,一掌把那名婢女推下了山坡。
场面已经大乱了。
钟睿瑶猛地停下脚步,往下山看。
不,她现在冲下山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一旦落进慕长情和云长安的手中,她必死无疑。
“给我图,找到别的下山的路。”她转过身,找近卫要地图。
侍卫在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卷图纸。二人站在树下匆匆展开,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另外的出路。
钟睿瑶长年呆在怡清城里,很少来野外。山形地势都只在地图上看过,从未亲眼见过,亲自走过。现在天黑风大,别说火折子了,火把都办法点着,只能摸黑走。她瘦,风又太大,卷得她站都难以站稳,只能死死抓着侍卫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天完全黑了。
黑黝黝的密林里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让她越加地害怕。
就在此时,山底下突然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慕长情攻城了吗?”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停下脚步。
“好像是……他们来了二十多万兵马……”侍卫慌得声音都在打颤。
钟睿瑶背上全是冷汗,双腿一直在发抖。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慕长情是怎么拦住了黑甲卫,并且悄然替换了他们的?
不!不不不!她又被慕长情和云长安耍了!黑甲卫从盛京过来,河阳军从北边过来,怎么可能在那么多眼线的注目下绕过了数座城池,大摇大摆地变成了黑甲军?
现在底下厮杀的两帮人,全是自己人啊!对了,之前拿着徽记上来的士兵呢,真的死了吗?刘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她越想越不对劲,冷汗越流越快。
“回去,回去!”她掉头往回跑,连滚带爬,完全不顾摔得头破血流。
现在及时制止那些人,还能减少损失。
林子里的路错综复杂,在摔了几跤之后,她完全失去了方向。风在树枝站乱窜,发出凄厉的声音,像厉鬼,像亡魂。
她脚下又是一滑,直接栽进了山沟里。刚刚爬起来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姐姐这么不小心。”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是被她亲手所杀的小王爷的声音!
他死了啊!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她浑身发颤,慢慢地抬头看向前面。幽幽的绿光下,一双厚底黑靴出现在视线里。再往上看,是白色锦袍,袍摆上是再熟悉不过的怡清王特有的九团祥云纹。
“你……”她根本不敢抬头,心跳快到撞得胸膛发痛的地步。
“你是活的还是死的?”她哆嗦了半天,终于大吼了一声。
“姐姐是希望我活,还是希望我死?你想当天下第一女郡王……你本来很聪慧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小王爷弯下腰,和她对视。
他的呼吸是热的!
他没死!
但是那天,她明明亲手把剑扎进了他的胸膛,她亲眼看到他倒了下去,也是她的人亲手把他掩埋了!
“你怎么活下来的?”她抿抿唇,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
“姐姐真是希望我死的。”小王爷冷笑着挥了挥手,“可惜,这一切早早就是一个局。慕长情一个月前就找到了我,我知道他说的都对,但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若你那天不杀我,我一定与你一起,共抗强敌。但你还是下手了!在你心中,永远只有你是对的,你是最好的。你容不下有任何人强过你,威胁到你的地位。之前你容忍我,是因为我年纪还小,没有人站在我身边,你好掌控。但就是这样的我,你也容不下了!”
“你这个叛徒!”钟睿瑶挣扎着爬起来,尖声打断了他的话,“父亲若泉下有知,一定会诅咒你下地狱。”
“父亲若泉下有知,早就杀了你了。”小王爷厉声呵斥道:“父亲再不济,也不愿意与佳后那种人同流合污。所以才会选择与慕正曦共谋大业。你倒好,现在公然要当佳后的狗!”
“你闭嘴,我是为了怡清郡!”钟睿瑶咆哮道。
“云长安知道你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地盯住她们的行踪,所以让瞳风出来。你以为她真的让瞳风来当饵?你放弃掉瞳风之后,瞳风就去把黑甲军骗得团团转了。现在黑甲军被我们的人围在中间,打得死去活来。佳后不会再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