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现在都成了这副鬼模样!”钟睿瑶秋猛地扯下面纱,激动地尖叫。
岚管家朝窗子中看了看,拉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
“你放手,你这个骗子!当初我们是怎么说的……你如今告诉我,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可我一直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瞒过你,我从来都是这样的!”钟睿瑶跌跌撞撞地跟着管家往前走,一路哭,一路咒骂,“你想与她相伴到老,我偏要诅咒你们不能相伴、不能到老!”
“宸王妃如此失态,折损的是自己的威严。奴才们都看着呢。”岚管家把她推到假山后面,探长脖子往外面看。
“还怕看吗?本妃难道不是这河阳王府最大的笑话?”钟睿瑶抱着双臂,靠着假山壁慢慢往下滑,潸然泪下,“管家……本妃就是一个笑话。爱而不得,爱而苦守,爱而成笑话……”
“欲成大事者,怎么可能没有磨难?王妃不是这么不坚强的人。”岚管家双手拱在袖中,慢吞吞地说道:“赶紧随奴才回去,洗把脸,重新上个妆,贴上花黄。欢欢喜喜,准备当王妃。只有当上了王妃,你才会知道,什么相伴长久,什么天长地久都是虚的,王妃才是真实的。拢络你的人,壮大你的势力,成为别人惹不起的王妃。”
钟睿瑶慢慢抬头看向他,眼睛眯了睐,小声问:“岚管家,我怎么越来越不信你了!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你干吗对我如此忠心?”
“因为你能给老奴想要的东西,别人给不了。”岚管家嘴角咧了咧,小声说道:“宸王妃快点听老奴的话,好好做准备去。至于你的脸,可以治好的。”
“可以治好吗?丑成这样,都不愿意镜子。”她抚了抚脸颊,绝望地说道。
“当然可以治好!只需要,天晋国大华城的芙渠花为药引。”管家的嘴又咧了咧,神秘莫测地说道:“当初天晋太后是如何获得美貌的,你可知道?”
“传说中的大华城的三尾芙渠花长满尖刺,只要刺中皮肤,即刻死去。花下有毒蛇盘踞守护,还生在深山悬崖之上,还因为只供皇太后和皇帝所用,所以有重兵把守,如何能得到这花?比登天还难!”钟睿瑶急声说道。
“所以说,你有救。”岚管家朝天晋皇城的方向呶了呶嘴。
“关宵瀚已经对我无意了,如今他之所以愿意与宸王合作,完全是因为泠公主。呵,想我钟睿瑶聪明一世,以为我为了爱奋不顾身,便可得偿所愿,与我的心上人一起分享这盛世家国。没想到啊,我最后却落到这地步。”钟睿瑶扶着假山石摇摇晃晃的站起,惨笑道:“你不必说了,我是要不来这三尾芙渠花的。这脸,烂就烂了吧。反正,再也没有人愿意看着我的脸,叫我一声……瑶瑶……”
“想得花,也不见得非要找关宵瀚要,找泠公主要也可。”岚管家说道。
“你闭嘴,我不会找她的。”钟睿瑶表情狰狞地瞪了一眼岚管家,重新戴上面纱,大步往寝宫走,“行了,我已知晓这事,你不必再管。”
岚管家笑笑,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
钟睿瑶猛地收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岚管家,手指头勾了勾。
侍卫马上从一边走过来,小声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管家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盯着他。他每一句话,见过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向本妃禀报。”钟睿瑶冷冷地说道。
“是。”侍卫抱拳行礼。
她脚边有小水池,掀开面纱往水池里看,脸颊上的伤疤像蜈蚣一样扭曲盘踞,丑陋骇人。
“云长安!你毁我脸,我要毁你一切。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她死死握拳,怨毒地骂道。
——
云长安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有人骂我。”她揉了揉鼻头,扭头看瞳风。她们两个正在铸铸造钥匙模子,等到找到了材料,就能直接把钥匙做出来了。
之前她一直急于找到真相,如今她倒不急了。爹爹想做什么事,为何而陪上满门性命,这些事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到了今天,真正感觉煎熬的人,不会是她云长安,而是那些因为她再度归来而寝食难安的人。
她的身上一定有那些人想的东西,有他们想解开的谜。
不着急,她等着那些人主动来给她答案。
她会慢慢地、一天天地把那些人放在罐子里煮。
至于攻城掠池之事,她与慕长情的意见一致,再不像以前一样着急。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再一路高歌猛进,直捣京城。
“大师姐,你说,九鲟能不能找师父要到草药?师父可是很讨厌慕长情的。”瞳风抬袖抹汗,握着小铜锤继续轻轻敲打模具。
“敢不给!”云长安冷笑,“他要是不给药,我就回去找他算帐。他如今不见得打得过我。”
“他是让着你。”瞳风笑嘻嘻地说道:“真动手,师父一根手指头就能灭掉你。”
“你会让他灭掉我吗?”云长安问。
瞳风摇头,锤子用力敲铜板,“不会,我会让他踩着我的尸骨过去。不仅师父,不管是任何人,胆敢伤你,就得先踩过我的尸骨。而我是不会死的!”
云长安双手托腮,望着他笑。浮屠酒渗入人的骨血,让人总说真话。它的效力到底能延续多久?一个月?一年?等瞳风体内的浮屠酒全部散尽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大师姐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瞳风不解地看着她。
“我觉得浮屠城太可惜了。若不是海水上涨,他们也不离抛弃家园。”云长安说道。
“岛上虽好,未免像个笼子,偶尔去逛逛倒行。若长年累月呆在岛上,我可不受不了。”瞳风把切割下来的银子放进铜勺中,以火融化。
滋滋的声响中,一勺银水慢慢晃动。
“大师姐,九鲟回来了,他没拿到药。师父出去了,他也不敢碰师父的东西。”尾鱼匆匆进来,大声说道。
云长安看向院中,九鲟正从马上跳下来,一身风尘赴赴。
“村子里的人全离开了,不知去向。师父若不来找我们,我们只怕再找不到他了。”九鲟几个箭步进了屋子,沮丧地说道:“师父和小酒师哥这是不要我们了吗?”
“师父很难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两年的,这些年咱们也跟着他换了好几处了。也不知道他下一处会选在哪里。”瞳风撩开铜勺,走到门口往东边张望,“虽然他总是罚我,可我还是很崇拜他,很想念他。”
“有什么好想的,他不就是想让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依靠他,不如他。”云长安眉尖微蹙,轻声说道:“那就找替代的草药吧。”
“我们师兄弟中,小酒师哥对这些最有研究,我们都不及他。大师姐在机关方面最强,在药物方面,也不敌小酒师哥。若有一味药份量不够,那刘家两位公子就只能一直靠绳子绑着手脚。我听说,只要一清醒,二人就咬舌寻死。”瞳风说道。
“我要是男人,受到如此之辱,也想死。”尾鱼耸耸肩,同情地说道。
“走,去看看那两位刘公子。”云长安甩开手中的活,神情严肃地说道:“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我要让他们不靠忘情之药就活下去。”
“若能说服他们,早就说服了。他们现在极度恐惧,极度后悔,还极度羞耻。”瞳风提醒道。
“那是没有见到我。”云长安直接放出轮椅木翅,赶往安顿刘家祖孙的地方。
刘嘉仓一直在这里照顾他的两个孙子,心里还记挂着京城中的最小的孙子,面色如菜,眼睛红肿似核桃,眼袋快掉到鼻子下面来了,嘴唇干得像十年没碰过水。
想当年,刘嘉仓五十大寿时,门下门生数百,齐齐给他磕头,还有宫中来的各种恩赏。他端坐于大椅之上,捋须而笑,何等风光。那时候的他一定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满门上下,比死还痛苦。
“云军师。”见她过来,刘嘉仓赶紧过来行礼,“是否已经与闲王殿下商定好进京的日子了?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不然我那小孙子真的性命难保呀。”
“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呢。”瞳风赶到了,听到他的话,不客气地说道:“你应当先想想眼前两位公子的死活,再去管京中那个。”
“这两个还要我如何管?救京中那个才最重要啊,我们刘家只有那一脉希望了。”刘嘉仓急得直跺脚。
“弄醒二人。”云长安朝瞳风点头。
瞳风上前去,两根银针直接扎入二位公子的额心。
“唔……”刘家大公子醒了,眼神呆呆地看了会儿云长安,张嘴就想咬舌尖。
瞳风马上塞了一根木头到他嘴里,阻止了他的自残举动。
“想死,也得拖两个垫背的吧?公子当马革裹尸,死得其所。咬舌而死,会下地狱。地狱可比蜈蚣蛊痛苦一万倍。你想下地狱吗?”云长安身子往前俯,给他讲十八层地狱的恐怖之事。
刘小公子也醒了,额上全是热汗,身体剧烈地颤抖,口齿不清地呢喃:三尾芙渠花,大华城三尾芙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