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姑娘,请指教。”她原本只想来散散心,可惜总不能如愿,先是被独孤家的俩个小子怀了兴致,如今又跑出来一个元卿要与她对诗,看她出门都带着长琴,想必她在琴棋书画方面有些造诣,并且深以为傲,不然不会如此猖狂,要求一个陌生人来与自己对诗。
元卿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这样冷淡疏离,却愿意帮助贫弱,对她这个世家小姐态度平平,反而去宽慰受害的弱女子。
“大道之公,公平,公正,公义。”元卿随口念道。然后看着碧溪笑道:“这上联是送与独孤小姐的。”
碧溪回道:“名门淑女,女德,女戒,女训。”,元卿既然能送上联给她,她怎么能不回敬她呢,这也算了礼尚往来了。
陶晶看向碧溪,只觉得与她又陌生了几分。碧溪虽然认识字,却不会吟诗作对,对于女德这些书籍,更是从来不看,可是此人好强的性格,又与碧溪相似。
元卿想了想回道:“无为而治,治家、治国,治天下。”,本是随口对的对子,可是说出口却又后悔了,元家出了太子妃,以后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自己对出这样的对子,有心之人只怕是以为元家要做出外戚干政的事情来。
碧溪也是想到了这层,觉得元家的野心只怕不小,元家的女儿都能说出这样大气恢弘的话,若不是时常听人说起,她怎么会有治国平天下的想法?
“倒是领教了元姑娘的无为而治。”碧溪冷笑,不再对下联。陶晶只当她对不出来,略一思索,开口说道:“人面桃花,花蕊,花苞,花海。”
陶晶原本也是擅长诗词的,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同。已经许久没有再看书,遣词造句已经生疏了。若是她还未出阁,这个的对子她连着对上十个也不成问题,只是进入皇宫。便失去了吟诗作对的兴趣,后来有了孩子,繁琐的事情将她对生活的热情渐渐搓磨干净,她原本也是遣词造句的能手,华丽的词句信手拈来。如今想想,只觉得往事晦涩,不堪回。
元卿掩着嘴唇轻笑几声,说道:“你若是没读过这样的书,怎么知道无为而治?”,这些书籍本就不是女儿家该读的书籍,她自己偷着看便罢了,没想到对面这姑娘也看了这样的书,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碧溪随口回道:“听元姑娘说起的。”,她的确是看了这些书。也不觉得治国的书籍只有男儿可以看,这天下分阴阳,人分男女,天下的一半都是女人的,凭什么男人能治理天下,女人只能安于后宅?
不过这些想法是她的秘密,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看这些治世的书籍,不然外人还不知道要如何揣测独孤跋。
“刚才是我起的头,现在轮到你起头了。”元卿不想继续谈论无为而治。这不是女子该说的话题,于是她提议碧溪起头出上联,她来对下联。
“蒲树桃树葡萄树,草本木本。”碧溪也不客气。想到书中的对联便拿出来用了,她可不像元卿,喜欢玩文字游戏,你来我往的对对联,她不出对联则已,一出对联便要让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下联。
元卿沉默了下来。心里反复念着那几个字。蒲树指蒲公英,是草本,蒲和桃,谐音是葡萄,这如何能找出俩个事物,谐音能组成一个事物呢?元卿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下联。
“元小姐,若是对不出下联,我们可就要回府了。”温泉宫离国舅府并不远,将那俩人送回国舅府,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
元卿只有十五岁,论心智差碧溪一大截,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跟碧溪聊天十分有趣,因为世家女子大多不会吟诵诗句,偶尔一起出席宴会,那些女孩也都是谈论胭脂水粉,她跟她们聊不到一起。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下联呢。”若是不知道下联,只怕她今晚都睡不好了。
碧溪叹了一声道:“可惜了,我并不知道下联。”,见元卿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想下联,碧溪转身往桃花深处走去。
俩人并列走了一会,陶晶问道:“元家也是顶厉害的世家,你怎么不与那元卿打好关系?”,虽然她独自生活,可是坊间传闻她多少知道一点,这个国家有几个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兵马和财富,就算皇帝也不敢与他们正面抗衡。
碧溪苦笑道:“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那样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孩子在撒娇。
陶晶听她这样说,倒是觉得新奇。贵族之间的交往,都是以利益为中心的,她怎么会因为对方年纪比她小,就不想与人家聊天?
“我是累了,这些天我心里疲乏的很,没有心情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这孩子却非要与我对对子,也不管我是什么心情,可见小孩子做事总是只顾着自己,跟小孩子聊天也是费力的事情。”
明明只是相差几岁,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比元卿年长许多,仿佛她已经老的快要归西了。
“你是贵女,也会有这么多愁苦?”陶晶疑惑道。当初她未出阁前也是小姐,可她活的自在,并没有什么愁苦,进入皇宫,也只是有些不得意,要说愁苦,还得从嫁给杨越算起。
“贵女,贵公子,也只是因为祖上积攒了些家业,这些东西并不是通过努力得到的,很容易失去,要想继续当贵女,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她何尝不想当一个富贵清闲的贵女,可惜她根本不是独孤跋的女儿,她如果不努力,独孤跋不会白养她,之前是因为她有一两种技艺傍身,独孤跋觉得她还有些价值,所以认她做干女儿,这次又因为她救了独孤跋,所以独孤跋为她请封,郡主的官职的从一品,地位不低,而且有封地,这样的好事,独孤跋竟然给了她这个干女儿,碧溪实在有些想不通。不过她也知道,她还要仰仗独孤家的势力,才能坐稳这个位置,否则这郡主今日可能是她,明日便可能是别人。
“是吗?”陶晶有些不解,她在宫里也算认识了几个身家显赫的女子,她们都仗着家族的势力耀武扬威,过的十分潇洒,就连皇上也因着她们家族的势力高看她们几分。可是这女子竟然说家族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要享受就要自己努力。
俩个寻了个凉亭坐了进去,不一会那元卿又追了过来,不用别人招呼便径直走入凉亭坐下,碧溪看向陶晶,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不请自来,还是孩子心性。
“我想到了下联,请二位帮忙评鉴。”想到了下联,元卿显得十分高兴,开口说道:“金钗银钗,金银钗,黄物白物。”
民间都将金银称作黄白之物,她这对联倒是对的巧。金钗银钗金银钗,虽然有些勉强,但是金银共同打造成一只钗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碧溪想着:如果不称赞她的对子对的好,只怕她还要来纠缠,便鼓掌道:“真是妙才,金银可不就是黄物白物吗?”
顿了顿,元卿又问道:“姐姐的下联呢?”
碧溪又看了陶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随着隔着苏幕,陶晶却能感受到她的无奈。陶晶忍不住掩嘴笑了,碧溪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可是这怪异的感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她跟元卿说没有下联,只是不想告诉她,让她自己多思多想而已,事实上这对联是有下联的。
“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碧溪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就当我作弊吧,我可没那心思去琢磨下联。
元卿仔细琢磨了一会,叹道:“独孤小姐对的比我好。”,语气中竟然透着一股失落。
桃林里突然刮起一阵风,风扬起灰尘和花瓣,纷纷扬扬的向她们飘散来,元卿忍不住笑道:“落花飞舞,洒落人间,真是一幅美景。”,陶晶也有同感,觉得眼前的景致十分好看,只有碧溪紧紧拉扯着披风,背对着风坐着,风扬起她的头,将披散的头吹乱。
“小姐?要不要紧?”吴婶站到她身后为她挡着风沙,她知道碧溪是吹不得风的。
“这一阵风刮的,几乎要将人的魂也吹走。”桃花,俏立枝头久不伫,狂风拂来魂去无。月下的对话尤在耳边,独孤岚的话她都记在心里,这才过了多久,他便移恋他人,还说出那样露骨的话。
“小姐,你没事吧?”吴婶见碧溪的眼泪不停的落下,也是着急了,按理说她背对着风沙,眼睛应该不会被风沙迷着才对,怎么会突然落泪呢?难道又想到什么伤心事吗?
碧溪只是摇头,轻声说道:“无事。”
元卿与陶晶也听到了吴婶的话,转过身来看着碧溪,碧溪拿帕子假装擦拭嘴角,将流下却又未滴落的泪擦了,整理了心情,看向陶晶说道:“我们还是去温泉宫等着吧,说不定马车已经来了。”
陶晶低头看了一眼她裙上湿润的地方,点头答道:“好吧。”,碧溪便由吴婶扶着往前走,碧溪的旁边是陶晶,陶晶的旁边是元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