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悠悠送纳兰嫣婉出门,看她快步如飞地走去。
她忽然又想起上一世的她,被纳兰菁菁利用完之后嫁给了一个卖肉的屠夫,这一世,她比起上一世不知自由快活了多少。纳兰府就像个牢笼,圈禁了多少人,让他们陷入争斗里一生都不得脱身。
纳兰悠悠把康盛从溪水旁跌跌撞撞地架回来,让他跟昆鹏并排着靠在一起,方便她照顾。她根据纳兰嫣婉的嘱托,带上面巾防止唾液飞溅,传染疾病。
快天黑的时候,纳兰嫣婉驾了一辆马车过来,她跳下车来,对破庙里喊道:“大姐姐!”
纳兰悠悠闻声过去,纳兰嫣婉掀开马车的帘子,里面有药锅,几包草药,许多吃的和日常用品,她都细心准备着带了过来。
“姐姐,这些锅碗都是用沸水煮过消毒的,可以放心使用没问题。还有这些衣服,是我到隔壁小镇上买来的,天已深秋,这里又靠近北方,比京城更冷一些,姐姐也需要些厚衣服,这几件给姐姐换洗用,布料自然比不得家里,姐姐莫要嫌弃。”纳兰嫣婉浅笑着一样样跟纳兰悠悠说道着。
“嫣婉准备的如此细致,我感激还来不及,有什么可嫌弃的。”纳兰悠悠已经把汤药喂给了昆鹏康盛两人,他们吃了要也睡去。于是她带着纳兰嫣婉到不远处的芦苇荡散步。
“不知不觉你竟然已经离家半年有余,可还好?”纳兰悠悠以前从没有想到会跟纳兰嫣婉这样亲切地散步在芦苇荡,看着芦苇被风吹得摇晃,闲话家常。
纳兰嫣婉展开双臂伸个懒腰,呲牙笑起来,仿佛还是纳兰府里那个小丫头:“刚离开家的时候,忽然没有了下人的伺候,没有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总是有些不适应,还好母亲一直陪在我身边,到后来,我看到许许多多的百姓,过着没钱吃饭没钱治病的日子,就又想起柳姨娘的话,深觉我享受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委实不该有什么抱怨。而且幸运的是,我居然遇到一个云游的名医,他答应收我为徒,我自然就拜师学艺,跟着他四处游走,学着治病救人。”
“约莫过了三四个月吧,师父说我很聪明,学的也很快,他已经没有什么要教我的了,说我是时候离开他独自游走,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怕我学艺不精,但是师父告诉我,大夫是世上最失败的人,他们拼命的救人,却总也有救不了的人,治不好的病。”
纳兰嫣婉想起师父离开,不免有些感伤:“他说,我并没真正离开他,而是我们师徒在不同的地方一起治病救人,与上天共同拼搏,争夺人的生命,有缘自会再相见。我师父是个很随性的人,我知道留不住他,便谢过是嗯之后同母亲四处游走,遇到穷人便免费给他们看病,平日里再靠看病赚些小钱,也能维持生计,日子过得自然不能跟家比,但是却比在家里自由自在的多。我跟母亲一路来到这里,恰巧遇到这里的人得了疫病,便留下来替他们诊治,没想到还遇到了大姐姐!”
纳兰悠悠看她的眼神也变得亲切起来,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感受过亲情。自从重生之后,报仇的念头充斥满她的脑海,她不顾念跟所有人的情分,而此刻,她却感受到那股久违的亲情。
纳兰嫣婉,是她同父一脉的亲妹妹,她见到自己会亲切又惊喜,毫不犹豫地帮助她的大姐姐,为姐姐贴心的准备好过冬的衣服和饱腹的口粮。
他乡遇故知尚且令人感怀,更何况流落外乡。纳兰悠悠忽然很想叫她一声妹妹:“三妹妹。”
“嗯?”纳兰嫣婉笑着看着她,能在小镇不期而遇,再次见到亲人,让她高兴了整整一天,自从离开了纳兰府,她的悲喜也变得简单起来,“对了,父亲和老夫人,还有二姐姐,他们还好吗?”
纳兰悠悠摇摇头:“老夫人已经去世了。在你走了之后,二夫人重病而死,几日之后纳兰菁菁也不知所踪,老夫人操心担忧思虑过重,又眼见刺客闯进家里,受到惊吓,身体不堪重负一病不起,恰逢此时,父亲遭到贬官,被贬到江南,老夫人听到之后心情不顺,病的越发厉害,已经去世了。”
“什么?”纳兰嫣婉吃惊地睁大眼睛,“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纳兰府……那姐姐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纳兰悠悠无奈地向屋里看一眼:“二夫人怕我与纳兰菁菁为敌,在去世之前用重金请了两个胡人把我掳走,也是对纳兰菁菁用心良苦,可惜纳兰菁菁还没等我从纳兰家消失,就不知所踪了。”
纳兰嫣婉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感伤道:“没想到,老夫人居然已经去世了。那姐姐接下来想怎么办,姐姐不计前嫌,帮助了带走你的这两个胡人,已经仁至义尽,不如等他们病好便离开吧。”
纳兰悠悠眉间神色凝重:“我又能走到哪里去?现在边塞战乱纷飞,我既然遇到了这两个人,便是上天的安排,我倒是想跟上天赌一把,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胡人的部族首领,说不定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提到战争,纳兰嫣婉不由说道:“大姐姐,狼族的人凶猛的很,边塞三座城池已经沦陷,姐姐还是避远一些吧。”
“北冥孤在前线作战,以狼族的凶猛,再加上北冥晔,只怕我国的将士不是对手,我也着实担心北冥孤一人在前线孤身奋斗,如果能争取到胡人联盟,对北冥孤也是个极为有力的帮助和支持。”纳兰悠悠遥望着京城的方向,“也不知道皇上如何了。”
如果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北冥孤又远在边疆,谁能主持朝政,外患未平,内战再起,姜国就真的完了。
纳兰嫣婉孩童一样靠在纳兰悠悠身上:“大姐姐不要过于忧心,上天自有最好的安排。”
这话从纳兰嫣婉嘴里说出来,纳兰悠悠不禁抿嘴笑起来:“你当真长大了不少。”
纳兰嫣婉调皮地吐吐舌头。
二人说话到天色不早,纳兰嫣婉随纳兰悠悠在破庙中休息一晚,又叮嘱了纳兰悠悠煎药服药的方法,又返回小镇给镇上的居民看病。
昆鹏康盛两人暂时没有力气走动,纳兰悠悠便留在寺庙,根据纳兰嫣婉的叮嘱每日给他们煎药,喂他们服下。
三两日的功夫,昆鹏康盛两人的起色便明显好转起来,嘴唇也红润有了血色,也有力气走路说话了。
纳兰悠悠如往常一样,把汤药煎好端进来,昆鹏已经好的差不多,站起来活动腿脚,见纳兰悠悠进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纳兰悠悠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笑着打趣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这药你可喝了好几天了,应该知道不是毒药吧?”
昆鹏知道她在拿他打趣,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姑娘不必拿我玩笑了。我们二人把姑娘掳掠过来,姑娘为何还要救我们,不趁机逃跑?”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纳兰悠悠笑道:“我都说了,我不跑。再说,我能跑到哪里去,还不如跟着你们两个,至少还有一串猫眼石可以典当,换些吃的不是?”
“姑娘很有本事,就算离开了我们也不会饿死,这点昆鹏还是能看出来的。”昆鹏承蒙她救助之后,说话也客气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个耿,非要问个明白,”纳兰悠悠有些想笑,“难道我非要趁你们两个生病的时候,要了你们的性命,然后逃之夭夭才是正常?”
“这……”昆鹏无言以对,“我自小便听说,你们中原人向来反复无常,爱耍计谋手段,亲兄弟姐妹之间也勾心斗角,争个你死我活,所以对中原上的人很没有好感,也从不相信中原人说得话。此次遇到姑娘,才知道我的看法或许并不完全正确,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草原上的人向来直爽,说话不跟你们一样文绉绉的会绕弯子,这次姑娘你救我昆鹏一命,昆鹏也是懂得回报的人,从此以后昆鹏这条命,便是姑娘的了!”
说着,昆鹏突然单膝跪地,向纳兰悠悠抱拳,眼里感激地看着纳兰悠悠。
纳兰悠悠赶紧去扶他,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她救他们也着实是有些私心,她不由在心中苦笑,如果他知道她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或许还正是他口中那种会跟亲兄弟姐妹勾心斗角的人,还会不会把她当成有情有义的人坦诚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