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鹏从来没见过马苋菜,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冷哼一声道:“这些草不是喂牛喂马吃的吗?”
他早就听说中原人心狡诈,常用下毒的手段对付别人,不由说道:“这该不会是什么毒草,你想用这东西毒死我们哥俩吧?”
纳兰悠悠无奈地笑出声,然后蹲下薅了一大兜的马苋菜:“我要想害死你们,一路上有的是机会,犯得着跟你们走出这么远的路再动手吗?你们爱吃不吃,那我自己吃好了。”
到了晚上,他们找了个破庙歇脚,纳兰悠悠架起火堆取暖,把采摘的马苋菜清洗之后用宽大的荷叶抱起来,再用湿润的泥土裹住荷叶,埋在离火堆很近的地方闷熟,撒上盐巴和孜然粉吃起来。
康盛看着新奇:“这些草真的能吃吗,还能用泥巴包起来做?”
纳兰悠悠递给康盛:“这不是草,是野菜,很好吃的,中原人闹饥荒的时候,就会挖野菜,有的甚至会啃树皮,因为没有锅所以我只好效仿叫花鸡的做法,你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康盛捂住嘴巴:“不要,我不要吃草。”
纳兰悠悠很是无语,他跟昆鹏一直坚定地把它叫做草,怎么都不肯吃。
康盛从包裹里拿出两块饼,皱眉道:“只剩两块了,肯定不够吃。”
他和昆鹏打小吃肉吃惯了,又人高马大,饭量本来就比较大,两块烧饼只够他们塞塞牙缝的。
康盛看天色尚早,拿出随身带着的弓箭对昆鹏道:“哥,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野兔野鸡,打一只来咱们烤烤吃。”
说着,他便向外跑去。
纳兰悠悠看看面前烧好的马苋菜,再次问道:“真的不吃?”
昆鹏摇摇头,他总觉得这东西是不能吃的,而且长相奇怪,像极了有毒的毒草。看他们如此坚定,纳兰悠悠也就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吃起来。
天快黑透的时候,康盛果真拎着一只野鸡回来,满脸喜悦地对昆鹏说:“哥,你看,多肥的一只野鸡!我去把它的毛拔了,今晚上咱们就有肉吃了!”
这只野鸡毛色鲜亮,身形也不小了。野外的鸡常年躲避猎人的捕捉,都很机敏,飞得也很快,看来康盛的射箭技术还不错,能毫不费力地射死一只野鸡。
然而纳兰悠悠看着那只野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只野鸡身上没有半点血,也不见有伤口,却耷拉着脑袋,一副蔫儿吧唧的样子。
纳兰悠悠不由问道:“你是从哪逮到这只野鸡的?”
“这是我捡来的!”康盛还很得意的拍了下胸脯,“是上天不让我们兄弟两人饿肚子!”
他做出胡人感谢上天的宗教姿势,嘴里说着胡语,念念有词。纳兰悠悠谨慎地提醒他们:“野鸡都灵活的很,我瞧着这只鸡蔫着脑袋,确定没有问题吗?”
昆鹏很不友善地看着她,他早就听说中原人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和无事生非:“你该不会是因为嫉妒我们有肉吃,故意这么说的吧?你吃你的草,我吃我们的肉,又没说不让你吃,你想吃分你几口就是了,我们兄弟都不是小气的人,你何必这样说!”
纳兰悠悠被他堵得说不上话,也懒得再理会他,坐到一旁闭上眼睛睡觉:“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依靠在枯草堆里,一脚睡到天亮。
火堆已经灭掉,只剩了一地灰烬和零星的火光,地上一地的皮毛和骨头,那么大的一只鸡,这两个人吃了个精光。她不禁失笑,到外面找水洗脸,却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轻轻走过去查看。
原来是康盛,他已经醒了。
天色尚早,康盛一向是睡不够的,每天都得让昆鹏硬生生拖起来。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他蹲在水边,像是洗脸的样子,纳兰悠悠正想叫他,跟他打声招呼,却看到,他不是在洗脸,而是蹲在河塘的水边呕吐!
纳兰悠悠赶紧走过去叫他:“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他还没说出话来,又呕吐起来,他趴到水边让冷水冲着脸似乎才好了一些,转头跟她说话,“我,我不太舒服。”
纳兰悠悠的脸色却即刻变了!
康盛眼睛周围乌黑一圈,像是被人捶了两拳一样,而他的嘴唇青紫得毫无血色。纳兰悠悠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跑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他又面色痛苦地蹲下,额头上沁出汗珠,连连摇头。纳兰悠悠赶紧往回走:“你坚持一下,我回去叫人帮忙!”
纳兰悠悠小跑着回到破庙,去寻昆鹏,却发现昆鹏也同康盛一样,眼圈发黑,嘴唇青紫,靠在柱子上没有力气地一动不动。纳兰悠悠过去摇摇他,叫着:“喂,喂你醒醒,你怎么了?”
昆鹏长了几次嘴才虚弱地开口问道:“康盛呢?”
纳兰悠悠猜测康盛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名字,便对他说道:“他跟你一样,情况不太好,我想你们怕是中毒了,那只鸡可能有些问题。”
纳兰悠悠保持着冷静:“你们再坚持一下,我去小镇上给你们请大夫,你们再坚持一下。”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去找到镇上的路,昆鹏还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嘴里声若蚊蝇地说道:“别跑……”
纳兰悠悠凭着直觉向前走着,找了许久才看进城的路,她满怀希望地小跑过去,但却发现,这座小城镇,也少有人烟。
她不由地睁大眼睛,这镇上死气沉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半死一样地倒在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眼珠子能动,凹陷的眼窝里,眼珠子盯着她这么闯进小镇的人看。
这是怎么回事?
纳兰悠悠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这些跟昆鹏和康盛一样,眼圈发黑,嘴唇青紫,还有的不停地呕吐。她突然明白过来,这里只怕是感染了瘟疫!
纳兰悠悠迅速向两边看去,脚下的脚步也快走起来,大夫,小镇上有没有大夫?
“小心些,把他抬过来。”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阵惊喜,快速循着声音找去。
只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身着一身素色长裙,把袖子挽起来,正在替这些人试脉熬药,旁边还有一个妇人,也带着面纱替这些人熬药,把药分给这些人。
她赶紧跑过去求药:“能不能把这药也分我一碗,我那里有两个病人,需要这药来救命,多少银子,我可以付给你们。”
那女子转过身来轻笑道:“药不要钱,需要尽管去拿,不过最好还是……”
那女子话说道一般,竟是惊讶地睁大双眼,惊喜道:“大姐姐?”
纳兰悠悠仔细一看,方才认出这女子不正是纳兰嫣婉,而那个妇人就是她的母亲陈氏。
“嫣婉?”纳兰悠悠又惊又喜,她当真拜师学艺,云游天下悬壶济世。她都快要认不出这个女子,她完全不同于在纳兰府里的那般模样,幼稚天真又自大骄傲,现在她宛若天边的仙子,随性又自然。
纳兰嫣婉惊喜地握住纳兰悠悠的手:“是我呀,我是嫣婉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姐姐,大姐姐怎么会到这里来,这座小镇正在闹瘟疫,一多半的人都感染了瘟疫。”
纳兰悠悠嘴角不由地勾起笑意,但眉宇间还带着忧虑:“这事说来话长,你走之后府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现在我有两个朋友,大概是误食了带有疫病的食物,也感染上了疫病,你可还有草药?”
纳兰嫣婉背起她携带的医药箱:“娘亲,你照顾一下这里的病人,我虽大姐姐去看一下她的朋友。”
“好,你放心去吧。”陈氏的气色和状态也好了许多,浅笑着对纳兰悠悠点头。
纳兰悠悠欠身道:“多谢了。”
纳兰嫣婉赶紧扶住她:“大姐姐这样就见外了。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朋友吧,我去看一眼,也好瞧瞧病到什么程度,对症下药。”
“好。”纳兰悠悠在前面领路,带着纳兰嫣婉到了城外的破庙。
昆鹏听到有人进来,睁开一丝眼睛,却发现是纳兰悠悠,还带着另一个女子,他张嘴像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力气说话。
纳兰嫣婉伸手去试脉,又检查了他的眼底和舌头,纳兰悠悠把昨天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一番:“昨天他们捡了一只野山鸡,那只山鸡毛色靓丽却蔫着脑袋,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
纳兰嫣婉叹息道:“这次的瘟疫就是由家禽引起的,不知道这些家禽从哪带来了疫病,小镇上的人吃了带疫病的鸡也纷纷病倒。大姐姐,你要注意不要同他们共用杯子碗筷,这次的疫病通过口舌唾沫传染,平日里带上面纱,以免感染。”
纳兰嫣婉拿出一块面纱递给纳兰悠悠,看着昆鹏道:“还好,他发现的及时,还没有深入到肺腑,身体又健壮,吃几服药调理一下,十天半月就能恢复过来。”
纳兰嫣婉背起药箱对纳兰悠悠道:“大姐姐不要着急,你朋友们病的尚浅,我这就回去熬夜,然后给你送过来。你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他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