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悠悠随无物来到大金佛像前,硕大的金佛给人心头以震慑感,让人觉得自己不过世间一只蝼蚁。她不由被这座硕大的金佛吸引住眼球,她还不及金佛像的一根手指大,或许人活世间,就是这样的渺小吧。
无物将签筒递到纳兰悠悠面前,纳兰悠悠随意抽取了一支。
无物看了一眼签子上的佛语,脸上还是无悲无喜一派坦然的笑容:“想必施主一定有一段不甚愉快的过往吧?被亲友背叛,被爱人所伤,在悲痛至极的情况下才选择了像现在一样,用漠然的态度看待一切。”
虽是推测,但无物平和柔软的语气没有一点疑问,仿佛能看透她的过去。
纳兰悠悠点头道:“大师说的没错。”
无物继续说道:“在悲痛中,你曾经想报复这一切,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所谓的情感和牵绊,但你没想到的是,你又有了尘世的牵绊,原本看开的事情也又变得模糊,你开始质疑以前所作的事情是对是错,所以才会感到困惑。”
纳兰悠悠惊讶地睁大眼睛:“大师说的一点不错,小女应该如何办,请大师指点一二。”
无物哈哈轻笑两声:“姑娘年纪尚轻,老衲虽不知道为何姑娘会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是,老衲要告诉姑娘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或许不知在何时,就种下因,又不知在何时,因转化为果,此乃事物演化,不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逆转的,姑娘何不顺其自然,何必非要想尽办法去逆转因果?”
纳兰悠悠沉思者,无物脸上依然维持着微笑:“至于姑娘所说的困惑,是因为姑娘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相信感情,但如今又涉足尘世。想要没有烦恼,除非要看破红尘了,只要是红尘中人便会有烦恼,会担忧恐惧,但又能有多少人能真正从俗世中出来呢?你我皆是平凡人,老衲也不敢说已经看破了俗尘,既然每个人都沉浮在俗尘中,那便欣然接受吧,接受俗世的烦恼和忧愁,也接受俗世的快乐和幸福。看破红尘者虽没有了烦恼和痛苦,却也没有了快乐呐。”
纳兰悠悠似乎明白了一些,做过的事情既然已经做过,种下因既然已经无法逆转,便不要再去想过去,姜国的命运自有其定数,她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姜国的命数,不过是自讨烦恼,还不如,活在当下,能做的事尽力而为便是,不要去想结果。
“多谢主持师父指点。”纳兰悠悠行礼道,“纳兰悠悠感激不尽。”
无物笑着摇头走开:“女施主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上天。”
她曾以为自重生之后,自己看开了许多事情,在很多时候都能做到无悲无情,今天看到无物,才发觉自己与他相比还差得很远,其实说到底,自己并没有看破,反而弥足深陷于仇恨。
纳兰悠悠眼神放空地看着前方发呆,柳戚戚还完愿寻她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纳兰悠悠回身道:“没什么,刚刚无物主持为我解读了一支佛签,指点了我几句,让我觉得受益匪浅。”
柳戚戚惊喜道:“主持亲自为你解签了?你可当真是幸运。听说青龙寺的主持是个得道高僧,修行很高,只有他认为有缘的人才会亲自解签呢。”
“那我可是要把他对我说得话一字一句的背下来,写到纸上,每天看上两遍了。”纳兰悠悠同柳戚戚打趣道。
二人闲聊着又闲逛了片刻,柳戚戚怀了身子,纳兰悠悠怕她累着,便早早的就提议往回走。回到纳兰府的时候天刚刚暗下来。
纳兰悠悠告诉了纳兰裴熠柳戚戚怀孕的好消息,纳兰裴熠笑得一晚上合不拢嘴,就连平日里对柳戚戚颇有言辞的老夫人,听说她怀了孕都亲近关心了好几倍,看她的目光都不同了。还吩咐纳兰悠悠平日多承担些府中的事物,不要让柳戚戚过于操劳疲惫。
纳兰裴熠本想全府上下好好庆祝一下,但是柳戚戚不愿意声张,纳兰悠悠也怕太多声张会给柳戚戚招来陷害,便也旁推侧击着只说他们几个人知道就好。
纳兰裴熠明白她们的担忧,便也顺了柳戚戚的意思,没有声张。他心中喜悦,立即命厨房炖了鲜鱼汤给柳戚戚补身体,晚上要一家和乐的吃晚饭。
厨房忽然做了许多好菜,还杀了活鱼,纳兰菁菁看着下人一个个地端过去,她心里便知道大概是有什么喜事了。
到了晚上,纳兰菁菁躲在门口斜眼看着屋里的一派融洽温暖的情景。
纳兰裴熠跟柳戚戚黏腻地坐在一起吃饭,一派恩爱景象,就连老夫人都对柳戚戚关怀备至起来,纳兰悠悠一向跟柳戚戚关系不错,四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
这样的场景,在之前也出现过无数次,不过那时候,纳兰裴熠旁边坐的都是庄瑰瑾。纳兰菁菁站在门外,背靠着门捂着嘴哭起来,生怕发出声音让他们听到。
屋里又传来一阵笑语声,在纳兰菁菁听来格外的刺耳。她捂着耳朵跑开,直到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喘息才停下来。
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开心的坐在一起吃晚饭,完全忘记了自己。
父亲难道不记得她了吗?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父亲难道不记得母亲的好了吗,就算她曾做错过事情,母亲也曾用心的照顾了他十几年,竟然还比不上刚入府几个月的柳戚戚?
纳兰菁菁指节捏得发白,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地生活在祠堂。
她摸敢眼泪,回到祠堂,看着她收集起来的纳兰裴熠收受贿赂的证据。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纳兰裴熠做事一向小心谨慎,遵规守矩,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收过这么一份贿赂。那时候有人来向他行贿,他不在家,庄瑰瑾看中了那人带来的财物,便手下了这份财物。
她那时候还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紧紧攥着盒子里的单据,这份单据,就是纳兰裴熠收受贿赂的证据。她的眼泪落却得更凶,她之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去举报陷害自己的父亲。
是你逼我的,都是你和纳兰悠悠逼我的。
如果,你能对我好一点,多记挂着我一些,而不是心里只有纳兰悠悠;如果,你能多顾念一份旧情,找个好大夫替母亲医治,让母亲不至于无药医治重病而死,我又怎么会去害自己的父亲。
原本,我们也是和乐的一家人,现在的这份和乐应该是属于我和母亲的!
都是你们的错!
纳兰菁菁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手里紧握着那份单据,扭头跑出府去。
今晚,是她跟铁面人约定交给他证据的日子,她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做伤害自己父亲的事,可现在,她决定了,既然纳兰裴熠无情,她又何必顾念父女的情谊?
她把单据交到黑衣人手中:“这就是纳兰裴熠受贿的单据,你答应我的,会让皇上把他贬出京城。”
“当然,你放心就好。”铁面人捏着单据,飞身略上房檐,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纳兰菁菁低垂着眼睛,寂静的街道没有一点声音,夜里的风夹杂着凉意,呼啸着吹过树叶吹到身上,就像鬼的咆哮声,让人起满鸡皮疙瘩。
“唔,唔!”
角落里,纳兰菁菁突然瞪大双眼,她拼命的想发出声音,奈何嘴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着,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救命,救命!她在心里狂喊,然而街道上空无一人,她拼命发出的声音也如若蚊声。
“唔!唔……”
她的身体被那人拖着走去,凭她的力气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任由人拖拽。豆大的泪水滑落下来,她只觉得脖子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铁面人取到证据之后略身而去,一路飞檐走壁,竟回到了弑天楼。
“楼主,您回来了。”
“嗯。”铁面人解下面具,赫然露出北冥孤的容貌。
北冥孤吩咐道:“去准备笔墨。”
他今晚要给皇上写一份奏折,禀报纳兰裴熠收受贿赂之事。他低头看着纳兰菁菁交给他的证据,在脑中想着如何恰到好处的措辞。
他就要去战场征战,纳兰悠悠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紧不慢,看淡一切的样子,其实却是个烈脾气,京城之中勾心斗角,他不在身边,北冥语也远嫁,她身边无人帮衬,遇到事情该怎么应对?再者,如果狼族真的势不可挡,战事蔓延到京城可如何是好?
她必然是不肯听他的劝去江南避难的,所以,他只有出此下策,让皇上把纳兰裴熠贬到南方去,这样她便不去也得去。
北冥孤轻叹一声,让她远走,安安全全的生活,他才能在战场无所顾忌的杀敌。悠悠,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这样做,你可千万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