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盈盈地喝下去,说话都带着酒气:“反正今日无聊,不如就给你讲一讲我们的故事。”
姜小遥并不想听,怎么说也是神沽的使者,只听这几句,就知道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了。
“既然是王妃与炎王子的私事,还是算了吧。”姜小遥拒绝。
“这算什么私事?神沽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王妃自嘲一笑,盯着姜小遥:“他逢人就说,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怎么从底层爬上来,他有多么的厉害。”
小王妃根本不理会姜小遥的拒绝,自顾自地说道:“他呀,说是什么王子,其实不过就是个贱奴生下来的,那贱奴也是好命,不过一次,就生了个王子,但我们神沽王子嗣繁多,有名有姓的都有十来个,他这样的……”
小王妃轻哼一声,语气里尽是鄙夷。
“什么我人美心善,将自己珍贵的云片糕让给他吃,自己饿着肚子?”小王妃笑容凄切,声音渐渐尖利起来:“那根本就是我不爱吃的东西,随手赏给了他,我堂堂国师的女儿,怎么会饿肚子?”
“我就是倒霉,倒了天大的霉,才会在那一日遇到了他!”小王妃冷笑着说道:“若我知道那日随手给他的云片糕,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他。”
姜小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可看到小王妃眼中含泪的样子,又默默闭上了嘴,继续听小王妃说。
“我不喜欢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小王妃看着姜小遥,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又似乎透过姜小遥在看其他的人:“我从前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惜啊,他死了。”
姜小遥愣在原地。
小王妃开始哭,就着酒水哭,便是这样,还在给自己斟酒。
姜小遥伸手拦了下,“炎王妃,你醉了。”
“醉了就醉了,醉了才好。”小王妃推开她的手,又认真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我最后倾诉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头一次见面的人,连神沽的人都不是,真是……可笑。”
“项菲儿!”
姜小遥扭头,看见炎王子板着脸,大步向凉亭走来。
小王妃项菲儿瞥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炎王子皱眉看着小王妃醉醺醺的样子,神色不悦地盯着姜小遥:“你故意灌她酒?”
姜小遥盯着炎王子看了半晌,没说话。
炎王子是个火爆脾气,怎么能容得有人无视他的话,不理会他:“你……”
“是我自己喜欢喝。”小王妃瞪了炎王子一眼,神情骄纵:“我若不想喝,还有人能灌我不成?你是要把我身边的人都吓唬走,没有人理我,才善罢甘休吗?”
炎王子瞬间偃旗息鼓:“没有的事,这里是大肃,我以为是她故意要灌你酒,套你的话。”
“我有什么话好套的?”小王妃没好气道:“你们男人的事儿,我从来不管。这首辅夫人也不过才大婚,连进宫都是头一回,你以为她能套我的话?还是你觉得,我蠢得厉害,谁都能欺负我?”
“我不是那意思。”炎王子上前去扶她,压低声音说道:“大肃人心眼多,你是直性子……”
小王妃推开他,一点儿也不想要他靠近的样子,手里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罢了,去睡了,我身边没人,你才高兴,你索性将我关在笼子里就是。”
小王妃不许炎王子扶她,炎王子就炸开了双臂,在她身边护着,那么一个又黑又糙的人,像是守着珍宝。
齐麟从外头进来,看到姜小遥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
小王妃扫了他一眼,问:“我们住在哪儿?”
齐麟还没说话,炎王子便上前一步哄她:“我在外面都安排好了,咱们这就出宫去……”
“我不出宫!”小王妃将手里的酒壶扔掉,瞪着炎王子:“我说了,我不想动,我喜欢这里,我就要住在大肃的皇宫,怎么?不行?”
“不是。”炎王子冷眼看了齐麟一眼,当着齐麟和姜小遥的面,直言道:“这里是大肃的皇宫,不安全。”
“安全?”小王妃讥讽地看向炎王子:“你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想要杀你,只要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安全,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杀到大肃的皇宫里来。”
炎王子想说的,显然是怕齐麟等人对他不利,小王妃错有错招,竟一句话点醒了炎王子。
炎王子犹豫了下,道:“那好。”
炎王子仰着下巴看齐麟:“这点待客之道,大肃有的吧?”
齐麟盯着炎王子看了两眼,跟身后吩咐道:“送炎王子与王妃去天外阁。”
小王妃总算满意了,指了指被她扔了的酒壶,跟身后的姜小遥说道:“这酒不错,再给我送两坛来,我要同王子共饮。”
姜小遥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王妃便绕到炎王子身后,颐指气使:“你背我过去。”
炎王子半点脾气也没有,将小王妃背得稳稳的,冷声吩咐:“还不快带路。”
齐麟上前几步,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盯着炎王子与小王妃背影的姜小遥,手指轻轻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吗?”
姜小遥缓缓地将视线收回,踮着脚尖,跟齐麟咬耳朵:“那个小王妃,并不喜欢炎王子。”
齐麟微微弯着身子,好让姜小遥够得到他的耳朵。
姜小遥觉得方才这话没有那么的令人震惊,又补充道:“不止不喜欢,小王妃还恨他。”
齐麟打发了人,与姜小遥独处。
他将姜小遥圈在石椅中,语气温柔:“炎王子杀死了小王妃的未婚夫,小王妃恨他,也是正常。”
姜小遥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能看见?”
齐麟知道炎王子就是玄鸟,所以打听了玄鸟的事情,但听姜小遥这句话问的……
“你,看到了炎王子身上,过去发生的事情?”这让齐麟有点意外。
如果说,小貅能够看到玄鸟身上发生的事情,那是不是也能看到他的?
这就……
齐麟飞速地想,自己从前做过哪些会让姜小遥觉得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刑部审讯犯人?
或者对十二生肖的刻薄?
暴揍玄龟?
齐麟还没有想好,就听姜小遥说道:“不是,我是看到了小王妃的,她刚刚回忆了。”
齐麟迟疑着问她:“那你没看到炎王子的过往?”
姜小遥摇头:“我这个时有时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瞧见。”
齐麟微微松了口气。
姜小遥见左右无人,压低声说道:“我觉得,小王妃非要住在宫里,有点奇怪。”
齐麟沉吟着没说话。
姜小遥抿了抿嘴,她在刑部待了那么久,又经历过白啸那样的人,多少有点敏~感:“小王妃那么恨炎王子,可刚刚呀,又让他背,又是要与他喝酒的……”
姜小遥意有所指,她从前想要扑倒别人的时候,就是想要把那人灌醉来着。
这个小王妃,怕是要干坏事。
齐麟对上姜小遥疯狂示意的眼神,无奈张口说道:“炎王子与炎王妃毕竟是神沽的贵客,我们不好去探听监视。”
话是这样说,事情却没有这样办。
齐麟将姜小遥安置好之后,便与玄龟一块去了天外阁。
天外阁在皇宫的东北角,稍微有些偏僻,但胜在殿宇疏朗宽阔,倒也合炎王子的脾性。
炎王子戒备心重,看着高树,都觉得有人会藏在上面监视他,天外阁都是小灌木,藏不住人。
但齐麟和玄龟这样的,根本就用不着树,就坐在正厅的罗汉榻上,炎王子与小王妃也看不见。
看着天外阁这架势,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酒坛子空了一个半,炎王子瘫软在桌前,看着手中拿着火烛的小王妃,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我的酒里下了东西?是你爹爹逼你的?还是我那个奸诈的父亲逼你的?”
“谁都不是。是我自己。”小王妃噙着笑:“从我被逼嫁给你的那一日起,不,从你杀了他的那一日起,我每一天都想着杀了你。若不是怕牵累了我爹爹,你早就死了。”
炎王子苦笑了一声:“原来你今日非要在大肃的皇宫留宿,是为着这个。”
“是,你可以嚣张地带着匕首入宫,却不能将你的那些个死士带进来,不然你以为,我大老远地跟着你来大肃,是为着什么?”
小王妃开始在炎王子周围倒酒,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错就错在,不该逼着我下嫁,不该杀了我的未婚夫!我与他青梅竹马,我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了要嫁给他,你却把他杀了!”
“你是属于我的,你我是上天定下的缘分,我的命是你给的,你的后半辈子都属于我,我会给你幸福,任何跟我抢你的人,都该死。”炎王子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说话也一如既往的霸气。
玄龟坐在正厅里瞧戏,有模有样地问齐麟:“别说嘿,这小子跟你想得好像还挺一致的,就是太直白了,他应该跟你多学学,学学怎么腹黑,怎么绕着弯子让人投怀送抱,主动生扑……”
齐麟眯着眼睛,给了玄龟一个警告。
玄龟缩了缩脖子,话题硬生生转移:“哎,你说玄鸟犯了这么多杀孽,还能渡劫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