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粥道眼睛不眨的看着,身子不自觉的俯到最低,他自己读觉得自己很无耻,趁人之危。
可是行动已经不属于他的大脑管了。
昨晚那样无可奈何的离开,刘浙却可以留在锦灯房间里,甚至还睡着了,他一路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
嫉妒的要发疯,以前对刘浙还有敬畏之意,如今却复杂难言。他是君,身为臣子,柳粥道必须臣服,只是,仅仅因为身份,就放弃锦灯,或者说不敢去争……柳粥道怎么也不甘心。
而且,他相信刘浙不是那种人,以权压人,若只是因为他喜欢锦灯,就要被打压处死,那刘浙未免就太小人了。这样的认知,促使他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接近锦灯,没想到真的来了。
一夜未眠,早早的就来到了莲都宫与御花园的岔路口,藏在一旁看着刘浙带着陈全往长兴宫去了,才火速赶到锦灯住的地方来了。
一个闪神,柳粥道僵住了。
那本该紧闭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清澈如水的眸子甚至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样的平静,让柳粥道揪心。
记得之前在飘香院的时候,对自己还会有羞怯之意,可现在,自己如此轻薄的俯身要亲吻她,却连呼吸都没变。
锦灯眨了眨眼,然后侧过脸去,不想看他的样子。
更是一瓢冷水浇熄了他激动的火苗。
柳粥道僵着身子缓缓起身,脸色青白交加。他从未这样觉得难堪过,前一刻还信心满满的想要靠近她,下一瞬就被她冷淡到近乎漠视的态度击败。
“出去。”
锦灯忽而吐出这么两个字,一下子让柳粥道愣了,当真被挨一顿板子都要痛,心一阵阵的发疼。
“锦灯,我……我不是……”
“我不想说第二遍。”
锦灯再度闭上了眼,侧着脸对着床里边,脸上稍微有了些光泽,不在是惨白,恢复了正常的肤色,这就表示她已然无恙。
柳粥道禁不住她这样狠心无情的驱赶,脸色难看的往外走了几步,又冲动的走回床边,盯着她问:“为什么?”
他那日被带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追着问,逼着问,为什么?难道她看不出自己眼里的伤痛,看不出自己满满的深情么?
锦灯仍旧闭着眼,沉默,一种难堪的拒绝。
柳粥道忍了又忍终是气结难平的走了。他不想为难她,也为难不起。
笋丝端着药进房间的时候,还诧异怎么没人,亏她怕柳粥道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紧赶慢赶的熬完药呢。
“醒了吧?”
“嗯。”
锦灯由着她扶起来,像寻常一样。除了神情有些恹恹的。
笋丝猜着也是跟柳粥道有些关系,却没有多想。
“以后都不要让他进来。”
笋丝替她穿衣的手一顿,侧目去看锦灯的眼睛,平淡无痕,不像开玩笑,便轻声应了下,心里却更疑惑起来,锦灯不像是很决断的人。
“我不喜欢固执的人,因为我自己也是……”锦灯轻叹着解释了句,岂止是固执,有时候都偏执过头了,自己是这样,刘浙是这样,而柳粥道,很不幸也是那样的人。
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而爱让人何其自私,脑子里想的心里记挂的都是自己爱的。
柳粥道被禁足,被打了,她除了怅然咦嘘一声,转而就忘之脑后。对于不在乎的人,她跟刘浙一样,很冷漠。
小时候受宠,性子养的有些孤僻高傲,后来遭遇了丧亲之痛,发病之苦,等等一系列的灾难,到最后成了宫女小灯笼……该看透的早就看透了。
柳粥道的好,若是单纯的,她也许能接受,有这样一个朋友,但是一旦掺杂了男女之情,她还是那句话受不起,不能受。
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感情债,若不到当机立断,狠心无情,只会伤人伤己。只一个刘浙,她都觉得沉重,哪里想的了其他。
锦灯先喝了点白粥垫肚子,一大碗药再灌下去,胃隐隐胀痛。纵使疲软无力,她还是让笋丝扶着去院子里转转。裹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臃肿的像个球。
“阿沁那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现在她能认得我了。”
两人沿着围墙走,绕着最大的圈。
冬日的上午干冷冻人,稍微比晚上好些,开始锦灯还一直打着冷战,走了两圈就热了身,便觉得舒畅多了。
“嗯,过两日我去看她……”
说完笋丝没有答话,就都沉默起来了。
锦灯蹙眉,梳着简单的云鬓发式,如玉般的容颜渐有红润之色,“午时,我须得去。”
笋丝捏着她的手微僵,然后松开,继续走,刚才她心里就在想贤妃约她去御花园的事情。
没想到锦灯这样直接的下结论。
“瞒着皇上?”笋丝试探着问,刘浙应该是不知道的。
两人刚好走到正对门口的位置,笋丝的话语刚落,院门口就出现了道身影。
可不正是刘浙。
锦灯没有停顿的意思,只是拿余光去打量。不是龙袍,玄色紧身棉袍,束腰宽带,外罩黑色大麾袍,挺直的背脊,背着手。
永远的颀长身姿,永远的冷眉敛目……站成了一道风景。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锦灯心思又软了。
眼看两人就要顺着往围墙那头走了。
刘浙终于动了。
笋丝踌躇了会儿在刘浙走上前来的时候,放开了锦灯的手,后者不察,往一旁歪倒。
不是她真的弱到站不稳,而是走神了。刘浙靠的近,一伸就把人拉住了往怀里带。
笋丝欠了欠身,飞快的退下了。
锦灯暗恼,笋丝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她刚想挣扎着站稳,刘浙就抚着正了她的身子,然后放开。只除了拉她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刘浙做了半天的心理工作,一下子又不知道干什么了。
刘浙瞅着她那呆楞的样子,只好主动起来,牵着她往前走。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手牵手的走路。
很静,很美好,锦灯忍不住翘起唇角,她压下所有思绪,只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一圈又一圈,直走到锦灯肚子再也没有胀胀的感觉,而却是腿酸了。
“咳咳。”
锦灯轻咳起来,她是越走越慢,到这会儿有点像被拽着走了。再也没有开始的浪漫美好了,她忍不住叹息,现实总是不如想象的美。什么走到地老天荒……都是骗人的。还不如躺着来的舒服,锦灯越想越觉得自己矫情了。
刘浙自然明白了她咳嗽的意思,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转身回房。
锦灯诧异的看见满桌子饭菜,这陈全办事越发的利索了,她都没看见有人出入院子。
只可惜,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熟悉自然的跟着刘浙入座,直到这一会儿才看清刘浙的脸色。
不好,很不好。
眼底都是乌青,深邃的眸子竟然有些发红,锦灯立马就心疼的不行,“怎么又熬夜?就不能多睡一会……”
虽是责备却满含关怀。
自个人动手净手的刘浙闻言一愣,抬眼去看她,忽然就笑了。
干脆手也不洗了。
“好,睡觉去。”
刘浙拉着人就往内室去,也不顾锦灯的微弱的抗拒之意,抱着人就往床上栽倒。
压在下面的人顿时痛呼:“放开我……唔唔……”
刘浙的确累了,所以成功的堵了她的话之后,没一会就放开她,侧着身子将人往床里面推了推,确保人没有被他压住后,双臂一锁,闭目睡觉!
“咳咳……”
锦灯不小心岔了气,还憋的脸红,压抑着咳嗽起来。等了平息下来时,刘浙似乎睡着了。
锦灯不敢动,倒是外侧的手抬起来抚摸着他下意识紧皱的眉头,反复的来回抚平,终于不再紧蹙了。
“我的心太小……太小。”
容下了一个人,就再无别人。
锦灯轻喃自语般的话,却是对着刘浙的耳朵说的。
她想他听见,自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去为难柳粥道,没有必要。而她早上那样赶走柳粥道,不仅为了不让他触怒刘浙,更是为了缓和自己与刘浙的关系。
不想有人破坏。
这样的念头很强烈,从墨子说的故事里,她深深的记住了一点,再美好坚定的感情也禁不起撼动,滴水穿石,破坏的力量太强,坚守不住的后果的就是悲剧。
梅雅儿与楼树,云和帝与梅雅儿……昏昏沉沉的想的多了,也有些发困,然而她还记得午时的约定。
在察觉刘浙真的沉睡了之后,她开始有规律的挣脱开他的禁锢,也亏的锦灯身子娇小,钻出他的双臂之后,扶着床头就蹦跳下床了,用力过度的后果就是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倒吸气,却不敢发出声音。
锦灯就势坐在地上缓冲了半响,才晃晃悠悠的起身往外走。
笋丝就在院门口时不时的伸头看,扑捉到锦灯的影子的时候,立马迎上去,无声的询问:皇上呢?
锦灯抿唇而笑,冲里头眨了眨眼:快走吧。
笋丝恍悟,刘浙都被她放倒了?顿时心生渗意,立马加快脚步。
直到两人走出院门,离了莲都宫,才放慢脚步。
锦灯也是快到御花园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
“陈全他们没有一个人守着?”
看见笋丝等她的时候,她还下意识四下里打量了一眼,揣测着要是陈全来拦着,要如何打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