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丝怎么也想不到锦灯在她面前那般暴动,而刘浙来了,焕然不同,安静沉容,毫无异色。
照旧是用膳,却很简单,经手人就是御膳房的人,传菜的宫女缩减为四个,陈全张罗的有条不紊,尤其是低调。
锦灯还是穿着素白的裙子,不过是略显粗糙的衣料,妆容很普通,然而,天生丽质,素颜也是倾城色。八壹中文網
刘浙一进来,锦灯就规规矩矩的行礼,也不等他说话,自顾自起身,继续摆筷子搁碗,在桌前忙活。
明明不需要她干,但是她想,谁也拦不了。
屋里又是静若无人。
刘浙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等锦灯摆弄好,回眸看他。
四目相对,幽光闪烁,皆有些失神。
刘浙情绪控制太好,掩藏的太深,那是习惯使然,但是,锦灯就略逊一筹,所以她咬唇垂眸,转过头来,胸口起伏的很快。
听不到脚步声,却知道他走过来了,因为他的味道……太熟悉,或浅,或浓,都烙印在心底。
越过她,刘浙坐下了。他看着桌上的菜,心里却叹息,真是比他想象的难熬,这人也如此倔,这半个月了,他故意这样对她,也甘愿?爱一个人,不是光守在身边就可以,就如现在,他每日抽空来莲都宫,陪她吃饭,可是,没有更多的交流,他们的爱情只会冷冻。
难道她求的真的只是陪在一旁?
刘浙不信,一点不信。
“墨子……不见了。”
吃到一半,就在刘浙想的有些混乱的时候,锦灯忽然放下碗筷,对着他认真的开口。
她眼睛睁的很大,以至于眸子太过澄澈,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倒影……
刘浙也放下手中玉筷,却不急着回答,先拿起一旁的茶漱口,然后在锦灯逼视而期待的眼神下,继续饮茶,只字不语。
锦灯死死的看着他,补充道:“我半个月都没有看见她。”
听出她声音里的无奈,刘浙停下手中动作,“难道这还不够你明白?”
“奴婢愚钝。”
与他对话,她自称奴婢之时,必是不痛快了。
刘浙弃杯起身,散发着冷凌的气息,她总是能激怒人,不咸不淡的态度,揣着明白装糊涂。
眼看他要走,锦灯连忙起身拦着,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定要这样?一定要像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心甘情愿的讨好你?这就是我该明白的?”
她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刘浙这样做的目的,想来想去,不过是想要她听话,顺着他的意愿走。成为锦灯,这个他亲赐的名字,总让她有股感觉,自己就像威风库的威风,从小黑变成威风之后,再也不属于她,反而那么听话的臣服于刘浙。她也有为人的傲气,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稍微服个软,以刘浙对她的心,怎么样都能揭过去。
偏偏,她想借此试探他,身份相差那么大,不可能不卑微,爱他,更让她觉得……能为他低到尘埃里去。
怀着这样的心思,如何坦然相爱?所以,刘浙的强势,她下意识的想去抗拒,似乎只有这样,才觉得有尊严。恢复记忆之后,她也知道自己敏感了,多虑了,甚至,可以说,是矫情了。
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这就是传说的恃宠而骄?
计较那么多,累人,累己,何苦为之。
笋丝也劝慰她,不要想多了,事情也许一点不复杂。
讨好……后宫女人?这话,终于让刘浙明白了事情的根本原因。
“以后,朕都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他声音低沉,隐约透着怒火。
“你……是想以后再也不见我?”锦灯颤动着唇,要扶着桌沿才站稳,心里顿觉得无限的恐慌。
比之前从笋丝那里得到那样的答案还要悲凉,甚至悲愤。因为她发现,刘浙的话,能像刀子一样插入她的心,可是,她却不恨他的话,而是怕……怕他真的会那样做。
刘浙一愣,终于察觉到她情绪波动太大,而且还有些超乎他的预料剧烈。
“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去要扶她,强装的冷漠散去,渐露出柔和,不过是想逼她认清一个道理,若是单单是宫人,陪在他身边,远远不够。
就拿上次,储灯房失火来说,最后贤妃查了半个月,不了了之。
那不过是一种暗示,盯上她了。没有他的保护,她根本不知道生存的残酷。也曾想过让她隐匿在宫人之列,但是,那样太委屈她了,无名无分的,他的骄傲不允许,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
相触的一瞬,锦灯抖索的往一旁闪,侧着身子不去看他。
“朕不是那个意思。”趋近一步,刘浙脸色也不好,这半个月都没睡好,想来她也是,清减了不少。
“那是什么意思?”锦灯气息已然不稳,她暗恼自己不淡定。
刘浙沉默,或者说在犹豫,该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今夜也打算与她说清楚,他办事向来干净利落,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什么的,他最不喜。
“你不信朕,不仅不信,还怀疑。”
锦灯一震,是啊,不信,还怀疑……越是在意的,越是不安,患得患失,总觉得事情不该那么顺利,如此自虐式的思维,从何而起?
她也不知道。
“我没有……”摇头否认,锦灯脸色刷白,若是说不满他对其他人那么好,更确切的说,生气是有一半源于怀疑他,会辜负她……这样隐秘的心思,却逃不过刘浙的眼。
锦灯有些难受,极力想要否认,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补充:“是你表达的不清楚,害我误会。”
刘浙却冷笑了声,有些涩然道:“如今的你,真是不如之前。”
至少以前不会这样在意自己的可怜的自尊。
刘浙何其敏锐,锦灯不知觉的时而以奴婢自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低他一等,跟以前高高在上的感觉恰好相反,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不痛快了就拿奴婢主子的差距来暗讽他以势压人。
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那样做过。
无论是小时候,为了能让刘浙抱她,死皮赖脸的哭闹,还是成了锦灯,都不会在他面前计较所谓尊严。
所以,他从来不在意那些。想他身为帝王,都能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计较起来,谁没有比谁更卑微。
只不过,他藏的深了,她看的浅了。
“不如以前?”这就是原因?
“……我不如从前,所以让你失望了?”锦灯眼眶蓦然就红了,下唇咬的发紫。
看的刘浙心疼,“好了……”
抬手想要去安抚她,锦灯心里有气,自然推拒,刘浙一贯的强势,捏着她的双肩,正视道:“朕不是常人,你也不是,真的没有必要如此,”将人搂紧,瞬间涌起一股踏实感,这十几日的,光是看着,却不去碰,真有够不爽的,“灯儿,你不懂爱,朕亦是……以为不需要,却都那么渴望,你那日说的一句话,能让朕到现在想着,都彻夜难眠。”
“不要因为那些不值得原因,浪费时间了,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你想当宫女,朕就让你当着,当到你不想当了。”
又一次妥协,刘浙忍不住鄙视自己了。之前明明打算说服她,可是,一见她伤心,一抱着她的软软的身子……什么都忘了。
只余下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想要对她好,想要她开心。他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清浅动人。
不甘愿也甘愿了。
而锦灯何尝不是,听着他沉沉的嗓音,力度透彻她的耳膜,直触心灵深处。可以说,瞬间就被安抚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彼此沉溺,忘怀。
他们,都迷失在爱情里了。
良久,锦灯才回应了句,“那你还这样教训我……”僵着的手环到他后腰,两手衔接,紧搂着彼此。
“哦,你也知道朕是教训你?”
锦灯用头拱了拱他的胸口,传达自己的不满。闷哼的笑声响起,刘浙抵在她头顶的头,侧移到她耳边,轻呵道:“浴池的教训?”
浴池两个词,成功的让锦灯颤了颤,手不自觉的收拢,掩在他怀里的脸一闪而逝的异样,然后咬着唇唤道:“庆之哥哥……”
甜糯的嗓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刘浙身子一僵,锦灯察觉到了,装似无辜的抬头,对上他那双漂亮的夺人心魄的眼眸,心颤如麻,却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绝不能轻饶他。
她眯了眯眼,清澈的眸光开始变得迷离,像是渴极,舔了舔唇,“庆之哥哥……在浴池的时候,我真的不是想献身……”
锦灯说的献身二字,脸上红晕遍布,羞怯的很,刘浙眼神立马变了。
“朕知道。”不动声色的将搂在她腰上的手移上来,轻抚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因为……你不敢。”
锦灯眨巴眨巴了眼,忽闪的睫毛,有些脆弱的颤动。
“不想,跟不敢,可不是一个意思。”
锦灯望着他,露出笑来,死死的捏着衣角的手,透露出她的不甘心,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
鱼儿上钩,乐煞渔者。
刘浙勾唇道:“当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