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止步在寝宫门口,刘浙放下背在身后的手,收拢了握拳隐在袖子里。回头看了跟上来的皇后一眼,对视一瞬。
刘浙深吸一口气,然后决然般的走进去。殿内空荡荡的,一派静和。唯有熏香袅袅,沁入心扉。
他心微松,眼睛一扫,又是一紧。
帷幔层层,窗口的风吹拂着,那本该平整无物的龙床,此刻却鼓起个包。
突兀的很。
“唔……嗯哼。”细润的呻吟声响起,带着喑哑的魅惑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在众人视线中,那龙床上的人翻个身就坐起来,似乎有些回不了神的四处张望,然后,隔着薄纱似的帷幔与众人对视。
其实,她只在看一个人。
刘浙挪动了几步,径直靠近她。除了那夜在暗室里远远的看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之后的日子,再也不曾见过。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连个梦也没有做过了。难道是因为她记起来了,他就忘了……最后还是顿在几步外,这段时间忙的有些晕头竭虑的刘浙,倒是没想过,再见锦灯,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相见是否不如不见呢……刘浙心神恍惚的剧烈。
锦灯又何尝不是,怎么被人送到这里来了她不知道,一转醒就看见他们了。而身下的软软的床……软的她心慌。
遇上他,再镇定的心也乱了跳动的频率。
一时间怔忪起来。
“哼……不知死活的贱人……”
耐不住的是贤妃,能让刘浙止步不前,能让皇后兴师动众,太后费尽心思,除了那怎么也没能弄死的锦灯,她不觉得会有第二个人,能在龙床上坐的住。
当真是坐得住,换了人也该吓的魂飞魄散的跌下床吧。
“来人,还不将人拿下,竟然敢擅入皇上的寝宫,还跑到龙床上去……”皇后见刘浙没有开口拿人的意思,稍一计较,就主动发号施令了。
跟进来的人都没有动,长兴宫的人当然不会听她的,但是,她带来的人会听。比如站在另一边的容嬷嬷,永嘉宫的几个粗实宫女。
闻言醒过神来的锦灯,却先一步从容的起身,下床。隔着帷幔与刘浙擦肩而过,被上前的容嬷嬷等人左右挟持着带到众人跟前。她只看到了人群后的墨子,其他人她根本看不进眼里,露出些微笑意。
锦灯转眸,视线落在众人前站的皇后身上,轻吐了两个字:何必。
皇后倒吸一口气,站立不稳的踉跄了下。
刚才……就在刚才,刘浙进寝宫之前,与她对视那一瞬,也无声的吐了两个字。
何必。
何时,他们有了这样的默契,一致的嘲笑她?皇后怒极,压抑不住的斥道:“私藏禁物是死罪,这宫女胆大之极,目中无人,容嬷嬷,给本宫乱棍伺候。”
容嬷嬷阴冷的眼神显露出诧异之色,皇后受刺激了?这皇上都在呢,原计划可不是这样。容嬷嬷带来的太监之前受过吩咐,一切听从皇后命令,所以,毫不迟疑去找木棍去了。
陈全领着人就在门口看着呢,立刻有些急了。然而,刘浙却没有下命令,他们也无法擅自做主。
就连墨子也隐忍不发。
刘浙的沉默,在众人眼里就是一种默许之态。
锦灯被按压在地,也没有挣扎。
容嬷嬷几人松开手起身,找来木棍的三四个太监齐齐上前一左一右,相间隔开来,动作倒是有点训练有素。
“嗯哼……”
第一棍子打上背部的时候,锦灯闷哼了一声,而接下去就再也没有吭声。
殿内只有木棍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声声沉闷,此起彼伏。娇养了两年,锦灯到底是忘了皮肉之痛了,她咬紧牙齿,到咬破嘴唇……到头脑眩晕起来。最后干脆闭上眼,将头埋在手臂上,从而使得溢出的呼痛声也堵住了。
“皇上,奴婢愿代她受刑,求皇上成全!”墨子终是忍不住了,从后头挤出来,跪倒在地,一声声的磕头,“皇上,锦灯身体受不住的。”
“皇上,奴才觉得事情还有些出入……这个禁物所属也不能单凭皇后一面之词就认定是锦灯的。”
见刘浙还保持沉默,陈全也耐不住了。他可是明眼人,那金兔子……是刘浙的东西,也是在锦灯那里看到过的。
所以,他决定豁出去救人。
“一介宫女,竟然爬上龙床,长长规矩也是好事。”
平淡沉容的挪开视线,刘浙起身往外走,“陈全,备膳。”
迅速消失在门口,也没有看见那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晕过去了。那一句话,生生卸去她支撑的力量,皇后的乱棍也不及他那云淡风轻的话,来的痛。
她终于了悟,痛在心,才最是伤人啊。这一刻,她了悟了情之一字,痛才恍然。可是,他是她的庆之哥哥,是哥哥。
他是知道的……什么都知道。
锦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丝念头,是希望不要醒来。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行尸走肉般,她的心早就遗落,守也守不住。
却是落在最不该落的那人身上。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就会生出本能的逃避之心,或选择性遗忘症,或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