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向着往日的情景进行着,所有人都是按部就班,不急不躁。
直到一声异响,惊动了所有人。
锦灯提着龙靴刚刚走到刘浙身前,弯腰的动作定住了,声源处是给阿雁打下手的淑汐发出来的,在众人注目中,她痛呼了声,就往一边歪倒,彼时她手里拿着的还是龙袍。
锦灯与她是擦肩而过的距离,几乎是下意识的扑过去,没有去接人,而是夺过龙袍,紧抱着往一旁闪,淑汐摔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都不相信锦灯弃她不顾,也是同一刻,她的嘴角咕噜咕噜的冒出血来,顺着她的颈脖染上了宫装,连带着地面也是染上了。
所有人停顿住了,倒吸一口气。
这要是没有被锦灯拿开,那龙袍定是要被污了。
锦灯有些惊疑不定的抬眼就看向刘浙,眼睛睁得老大,未了还干咽了几下口水,心口也是剧烈跳动。
刘浙本来是张开手等着穿袍子,眼一转,从地上人身上瞟了一眼,就落回锦灯身上,接着,皱眉没有说话,眼神透露着不耐。
锦灯意会,连忙上前,将袍子送上,还在怔楞的阿雁立马回神,接过去,强自镇定的为刘浙披上去。
杳衫在另一边还有些缓不过来,锦灯顺其自然的就在一边动起手了,穿龙袍可不是简单的活,她也是看了这么多次,暗地学的。
那平静的低头摆弄腰带,从容,顺眉乖巧的样子,刘浙垂下眼看着,从她的发顶到翘起的睫毛,连带着那抿着的浅色的唇。
突然想起,在浴池被咬破上唇时的刺痛感,似乎都没有遗忘……慢慢的他勾了勾唇角,眯着眼微仰着头,昨日的好心情没有似乎改变。
陈全擦了擦额头虚汗,这时候没有发难,不代表事情过去了,刘浙的脾气,他多少知道点,那是秋后算账绝不手软。
等刘浙穿好衣服,净手完,不发一语的上朝去了。
在这个期间,作为负责长兴宫的内殿的秩序日常事宜的内监,陈全已然让太监将人弄出去了,吩咐人清理地面,而那些见惯了血腥的长兴宫宫人都有些惶恐的转身继续手头的活,杳衫是有些晕血的,这也是她第一目睹这样的场面,在长兴宫做更衣一年半了,每次出事了她都没遇上,这次真是长见识了。
所有人都咦嘘不已,到底是冷漠的很,没有人为淑汐的死难过。
杳衫向锦灯靠近几步,握着她的手,感激道:“幸亏有你!”
不仅是杳衫,阿雁也是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其他人已是围拢过来,对锦灯今日的举动,表示极高的赞扬。
不然以刘浙喜欢连坐的性子,谁也少不了一顿罚啊。
陈全让小衣子跟去了千庆殿,自己留下来处理淑汐的事情,这会儿返回内殿,看见众人围着锦灯,轻咳了几声,“都在前殿待命去。”
大家立刻从庆幸中醒过神,淑汐的死,太突然了,这个当口,自然要被问话,宫规如此,谁也不能免了去。
锦灯抽回被杳衫捏的生疼的手,跟着她就要往外去,这时候,陈全却走过来,“锦灯,你先等一下。”
在杳衫和阿雁略带疑惑的目光下,她站住了,空出来的内殿,还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锦灯尽量屏着气。
“等下你跟在阿雁身后,等问话的时候,什么也不要多说,尤其是刚才龙袍的事……”陈全声音不高,细听竟比平常要细润多了。
锦灯点头,浅笑道:“谢谢公公指点。”
两人一同出来了,那厢皇后已经接到消息来了前殿,而等大家都在等待的时候,皇后没有准备问话,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似乎是在等人。
陈全先进去了,锦灯从偏殿侧面拐进去,直接从众人后面钻到阿雁身后,因为身量小,被前面的高个子挡着,也看不见她的行动。
而最后面站的人见是她来了,也都善意的避让了路出来。也就是她刚站稳了,前面的阿雁回头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担忧,还很沉。
锦灯回她一笑,宽慰的眨了眨眼,这是她调皮的最常用招式,熟悉的人都知道,阿雁叹息的回了头。
“皇后娘娘,长兴宫所有人都来齐了。”
陈全在众人前面查看了一番,向皇后禀报了下情况。
听完陈全对早上发的事情的叙述,皇后依旧是没有开始问话,抬起头,眼睛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停在最前面一排。
“都齐了?”她语气很平稳,面色稍有些不愉。
陈全脑子一转,立马上前一步弯腰作揖请罪:“娘娘恕罪,还有人是去当差了,这个事发时也不在场的……”
“但凡是长兴宫的,都有嫌疑。陈全,你这差事当久了,也糊涂了。”
皇后冷了声,握着杯子斜睨了他一眼,视线仍停留在一个地方。
锦灯不由庆幸,阿雁够高,挡着了她大半个身子,不用承受那犀利的目光。
陈全脸色微变,看来这次皇后是要做文章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开头就给他个下马威。
这个长兴宫的大小事情都是他经管的,向来出了什么事,也是禀报一下德清宫,然后自行处理了事,像今日的特殊情况,一般都是皇上下令处理掉的,也不用皇后现在出面了。
刚才还为皇上没有发怒将一干人都罚了而松了口气,现在又不由担心这皇后是要弄出事端来,陈全心思百转千回,嘴上却回了话:“奴才糊涂了,马上让人将几个去御膳房准备皇上早膳的人叫回来。”
话一说完,皇后脸就沉了,冷哼道:“让人都回来了,延误了皇上下朝后用膳,谁担得起责任?”
这不是纯粹的刁难么?
陈全弯着腰低着头不说话了。
众人都听的明白,平日里受陈全管教,也多是受其照顾的,这皇后当众这样为难陈全,是给他们警告,领宫内监也是要听她的,这个后宫是她管的。
半响,皇后缓和了脸色,放下杯子,吩咐道:“让人把昨日当值的人都叫回来,殿内站的人分两拨,左边站与更衣淑汐没有接触过的人,右边站与她接触过的人。”
众人闻言都动了起来,往左往右,纷纷就位。
锦灯跟着阿雁往右边挪了几步,这时候在左前方的杳衫退后挤到她身边,与阿雁两人形成折角,彻底将她挡住了。
等所有人都站好了,皇后看了一圈,左边的人明显比右边的多。
更衣房的人都在右边,还有些太监,跑腿,传话的,可能是跟淑汐接触过,其他大多没有。
锦灯觉得不对,皇后说接触,没说今天,那之前哪里只有这么点人接触过淑汐?
“右边第一个开始回话。”
问话的是站在皇后身后的随侍宫女,锦灯没见过,倒是听说过,是皇后本家亲戚送入宫的,随了皇后的姓氏,那可是莫大的殊荣,单名一个鸢字。
大家当然不会直呼她沈鸢,之前,是唤鸢姑娘,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自愿落了宫籍,随着皇后对她的看重,做了德清宫的管事姑姑。
沈鸢年纪与阿雁不相上下,比阿絮那一辈的宫女要小。
杳衫,扶桑,扶莒又是年纪略小的下一批宫女,而锦灯就是更小的一批了。宫里与她一般大的也有,只是少之又少。
回话也是门技术活,不能太敷衍,也不能说的太全,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咽回去烂掉。
几个太监是老实回答,一律是说与淑汐不熟悉,只是为她传过话,前几个人都直言坦然,最后的一个小个子,话音有些颤,脸色不怎么好。
沈鸢只多问了句叫什么名,也没有再多追究。
轮到阿雁回话,内容多了,却没有什么价值,不外乎一起当过值,住一个屋,平日不怎么来往,也少不了说说话,关系不疏不近。
堪称是完美的回答。
锦灯暗暗记住,斟酌一番,也有了回答的话了。
杳衫也就是在内殿的时候慌乱了下,现在是完全恢复正常了,回答的也是没有问题。
锦灯吸了吸气,等着回话,那沈鸢却没有看见她似得,停顿了下就要往左边去了。
这时,门外进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是扶莒,后头跟着一脸不悦的扶桑,还有两个宫女。
锦灯知道扶桑为什么不高兴,今日是她轮休,还是她生辰,本来是要与扶莒两人庆祝一番的,这被搅和了兴致,当然是不高兴了。
行完礼了,几人往一旁一站,也等着问话。
扶桑一站好眼神就乱飘,扑捉到锦灯的身影才停住了。两人隔着几个人也对不上视线,主要是锦灯就是露出个侧肩,半个人都看不到了。
等问完话,那厢太医苑的人来传话了,送去检查了的淑汐是中毒而亡。还是一种烈性毒药,倒也常见,就是发作时间有些异常,寻常人中毒了都会立即身亡,而淑汐似乎是中毒后半个时辰后发作的。
根据他们的说法,可能是量少,也可能是天气冷,影响了药性……毒害宫女,这个罪名也是可大可小的,关键是看情况,今日在皇上面前上演这一出,显然是不能善了了。
皇后见众人也领悟的差不多了,刚要开口。
殿外又来了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