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熬得胡天精疲力竭,无法睡眠的疲惫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草丛里蚊子实在太多了,等他从草丛里钻出来,翻过公园的院墙和宁英会合,两人乍一见面,英宁笑得前仰后合。
“太可怜了,胡天,我们去买一些药水吧。”
胡天揉揉自己脸上的包,抖落头顶上的树叶,又看了手背上一个又一个的红疙瘩:“你给我作证,这是工伤!工伤!”
“成成成,是工伤,去我要跟邱队好好表扬你,咱们胡天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
两个人开车回到警局,其他同事早已经下班了,只有三楼刑侦支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林森和邱健清、郑东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烟,仍旧在翻阅资料,他们三个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里的冒出血丝了。
英宁推开门进来,清脆的嗓音喊道:“来来,大家都歇一歇,不要再忙了。”她把五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喝牛奶,所以我都没有加奶,糖和奶球分别放在盒子旁边,你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添加。”
邱健清掐掉手里的烟,拿了一杯咖啡,张口问胡天:“你们两个收获怎么样?”
胡天一进来就坐在了自己的电脑前,将两个人的手机联通笔记本,把视频资料统一导入到电脑里,然后投影在了办公室的大屏幕上。
“这是我和英宁今晚拍下来的资料。韩小红和其他五个人聊了三个多小时,因为无法靠近房子,所以我们不知道她们聊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过她们出来的时候,我清晰的看到了其中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本很古怪的书。”他将图像快进到几个人出来的时候,特意放大了那个女人手里的书,但画面非常不清晰,于是他口述道,“这个书上画着刘建宏曾经画过的五芒星,而且他们离开公园的时候,特意把这本书藏了起来,不想被别人看见,我觉得应该就和那个邪教有关。”
英你宁走过来,打开了已经传入电脑的几张照片:“这是那其他五个人的车牌号,我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利用手机查过了这五个人的信息,结果非常可怕。”
英宁说到可怕这两个字的时候,努着嘴摇了摇头,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这个穿黑裙的女人是高德商贸有限公司的总经理,s市最大的对俄商贸集团所有人。咱们是最高的摩天大楼就是她的产业。”
“这个是水务局局长的夫人,她自己虽然不做什么生意,但是她弟弟可是对外招商引资局的,很有人脉。”
“这个是风华区拆迁办主任的妹妹,咱们市大学地理系的教授,她老公是陆路通快递本省的总代理。看见照片里她穿的这一身衣服没有?光这一条小裙子就要20万!”
“剩下的两个人也不一般,一个是移动通信本地总经理,一个是hj传媒的高级管理,月薪抵咱们卖肾钱的那种。你们看怎么办吧,这可是个大马蜂窝!”
单单一个韩小红就足够邱健清头疼了,如今又冒出来另外五个和她同样身家的女人,简直就如同五行山压在了身上,算他邱健清有孙悟空般翻天的本领也闹腾不起来了。
“给我点药,我头疼。”邱健清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难道这六个太太帮的都信了邪教了?
与此同时,在胡天的配合之下,英宁已经在白板上写出了这六个人的关系网。包括六个人的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再加上配偶的父母,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甚至上溯到双方家庭的祖父祖母一辈,满满的写了一白板,这一张涉及经济政治多方势力的大网笼罩住了整个s市,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加恐怖的猜想是——这个名单上可能还有人和邪教团伙有关。
而邱健清他们想要动用公安力量来调查这个案子,消息就一定会流入这张关系网,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关系网里的人不会把消息透露给徐雷,那么整个调查行动都可能受阻,他们甚至有可能会像杨克和高登一样陷入不能回头的境地。
邱健清撑着下巴,两眼出神的看着白板,沉默了半晌才伸出手指着那张遮天的大网:“这就是杨克和高登为什么必须死。”
郑东喝了一口咖啡:“我可不想做高登。”
邱健清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想做杨克。”
林森瞧了瞧两个人:“我还不想做苏铎。”
邱健清招了招手,让几个人都聚拢到自己的周边,然后他以右手成刀,切在桌子上:“那我们就必须悄悄的调查,打枪的不要。”
“看到这儿,我想起个信息来,”英宁说,“高德商贸有限公司,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你们还记得徐雷那份档案上有一句话吗?他高二赢了一次模拟商业竞赛,奖品是5万奖学金,那个竞赛的主办方就是高德商贸有限公司啊!”
这条线索瞬间将整个案件联系得更紧密了。
可以想象,刚上高中的时候生活非常贫困的徐雷,通过这个竞赛结识了高德商贸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女人不只给予了他金钱上的帮助,甚至可能弥补了他当时急需的家庭温暖。那个刚刚经受过重大挫折、心灵非常空虚的徐雷,或许就是被这个女人引领入了黑暗的殿堂。
他将恐惧、卑微、无处可躲的灵魂交付给了魔鬼,并在九年之后回到这座城市,成为了魔鬼的代言人。
这个案子绝非是邱健清几个人就能轻易翻动的。因此他们放弃了独立断案的打算,目前所想的是找到其中一个或几个罪犯,抓住他们参与邪教组织、进行过违法犯罪活动的确凿证据,然后拿着证据去找局长,申请由省委直接指派专员下来调查。
另一边,胡天在搜索法医苏铎的家庭关系时,终于确定他侄子也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今年17岁,正在邻市读高中,邱健清他们去找苏铎的前一个小时,远在外地的孩子给他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的父亲立刻给苏铎打了一个电话,两个电话联络起了三个人,这个异常的现象引起了胡天的注意。
于是他以父亲朋友的身份打给了孩子所在的高中,说想要让孩子听电话。结果对面的生活老师告诉他,孩子自从邱健清拜访苏铎的那天起,整整逃了三天课!孩子的父亲打电话说孩子和朋友去旅游了,还替他请了三天假。
“真是不像话!”辅导老师气愤地说,“这是什么家长呀?高中的学习多紧张,孩子怎么能随便走呢。你作为他的朋友,必须和他谈一谈,让他好好管管孩子,要么就干脆退学算了,这种学习态度能考得上大学吗?”
“行行,我一定转告孩子的父亲。”
胡天摇摇脑袋——好好的上着高中突然跑去旅游,这孩子倒是挺会玩儿的。胡天一面想,一面顺手向运营商申请调取了这个孩子的手机云信息。
运营商那边走完流程,直到今天才核准下来,发送来云账号登陆权限。
胡天打开了孩子的手机云账号,先看了看通话记录,没有什么异常,接着就打开了相册,最近一张照片还是邱健清去拜访苏铎那天拍的。
这是一张两个人登山时的合影,背景就是临市最大的旅游景点,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与他同拍的这个人,胡天却不是第一次见了,这就是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徐雷!
胡天拍案而起,拿着手机冲向邱健清:“邱队不好了!”
事到如今,苏铎所做的一切都能理解了。
那天,苏铎正准备写信袒露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却忽然见侄子和侄媳来拜访,说他们的孩子被人控制了。苏铎想必是知道徐雷这个人,所以一见他和自己的侄孙同时出现在照片上,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打消了举报的念头。
虽然他也可以通过公安途径要求对自己的亲属进行保护,但这种保护都是暂时的,不能长久。徐雷所在的组织树大根深,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铲除干净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外流荡,那么苏铎的亲属就会有危险。组织可以藏起来她的侄子侄媳多久呢,一周还是一个月?他们的生活怎么办?
权衡之下,苏铎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沉默。
胡天说:“徐雷现在还和孩子在一起吗?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用手机定位徐雷。”
邱健清不同意:“不要轻举妄动,徐雷这个人有多阴险狡诈你们也知道,上一次徐伞跟踪我们结果暴露,他立刻就把人逼死了。如果我们在孩子的事上出了一点差池,苏铎肯定要和我们玩命。”
“那就放弃这条线索了?”
邱健清拍了拍额头:“谁说放弃这条线索了,我们要在保证自己队友家人安全的前提下,让苏铎主动告诉我们后面的事。”
郑东表示为难:“我们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财力把他全家迁移走?何况孩子要上学,他侄子夫妻要工作。这我们都安排不了啊!”
邱健清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安排不了,不代表有人安排不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强行试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