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将备好的男人衣服给孟怡君。二人大摇大摆的进了红袖坊。
“程副官,你快带人去接应木槿。”孟怡君担忧的催促。
程瑞没有回应,只是给孟怡君留了一把枪,低声嘱咐道:“我在外面都留了记号,但凡有人来,定是少帅的人,你不必惊慌。”
孟怡君点头,蓦然又焦灼的说:“程副官,能不能让人去救罗医生,他被吴承德用刑了,我怕督军府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处置了他。”
程瑞什么话都没说,从后窗离开了。孟怡君的担忧少夫人早就想到了……
“先救人。如果万不得已,保全自己。罗志远是霍琛尧的人,而你,是我的人。
我不喜欢一命换一命!”
少夫人的话冷血又冷清,却让他倍感温暖,湿了眼眶。
他只有一个信念,成功的救出罗志远,还要活着,不让少夫人失望,难过。
如果他死了,少夫人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吧!
此刻,督军府,连木槿蒙着盖巾,安静的坐在床沿。
门开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连木槿听到东歪西倒的脚步声,唇角冷冷的勾起。
装醉酒?看来吴承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随着吴承德的走近,连木槿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发抖,当他一只手掀开红盖巾时,她更是怕的发抖,不敢抬起头。
吴承德眼睛一眯,黑洞洞的枪口托起她的头,看到和梦怡君完全不同的一张脸,神色阴郁的问道:
“说,你是谁?孟怡君呢?”
他可是摸准了孟怡君,虽然面对自己也会害怕,却不会发抖瑟缩,更多的反而是掘强的与自己愤怒相对。
面前这个女人,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相貌清丽中略带妩媚之色,却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
连木槿忘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立刻跌坐在床上,向后挪去,哆哆嗦嗦的说:“别杀我,我不知道,我也是被人威胁……”
“你是说,有人救走了孟怡君?最好说清楚,否则,大爷我立刻崩了你!”
吴承德身高体壮,像一座铁塔,此刻俯身居高临下盯着连木槿,一只手握枪,一只手掐着她的脖颈,目露凶光。
连木槿一声惊呼后呜咽着,被吴承德掐着脖子呼吸不畅发出一声声低吟,反而像极了女子欢爱时的声音。
门外的警卫相视一眼,瞧瞧挪了挪身体。
连木槿的声音让吴承德拧着眉头,闻着女人身上的芬芳味道,一股酒兴袭上心头,猛地俯身压在女人身上。
“来人……”一声爆喝,副官立刻开门而入,瞅着床上有动静,木雕般立在旁边听令。
“立刻派人巡逻四周,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人物!再派人加强看守,很快会有人劫牢!”
副官心中虽然狐疑,动作利落的听命离开。
“你,你要做什么?我也是被人威胁……军爷,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那个男人带着一张面具……”
女人一身红妆,未施粉黛的脸上泪水涟涟我见犹怜,这样的青涩,眉眼处却是天生的妩媚,令人想要狠狠地欺负一下。
“哈哈哈哈……既然你都穿着红妆嫁给我吴承德……”吴承德手枪依然抵着连木槿,一只手却狂笑着扯开了连木槿的嫁衣。
“不要……”连木槿喊叫着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胸,一只手去推吴承德,柔弱无力的手感让吴承德更相信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个练家子。
就在他的警惕心微微的放松之时,连木槿抵在他胸口的手划向脖颈,他只是感觉都轻微的一阵刺痛,身下的女人却一个反转,跨坐在他脊背,后颈一阵刺痛,立刻瘫软的趴在被褥上。
连木槿拿过吴承德的枪,对着瘫软的男人冷笑一声,附耳轻声道:
“我叫连木槿,霍琛尧的妻子。”
吼——
吴承德想要大吼一声,可是他根本动不了,发不出声音,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脖颈被划开了一条口子,他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淌进被褥。
他在战场上从不怕子弹飞刀,谈及死更是无惧。可是现在,死亡的恐怖摄住他的心,他从没有此刻般感到恐惧和绝望。
她不是霍琛尧的妻子,绝不是。她是恶鬼,她是恶鬼……
连木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从床底下拽出一包东西。
汽油浇了一屋子,火药直接从吴承德面前的床褥到门口。
‘你要做什么?住手……来人……’吴承德咆哮着,呐喊着,可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浑身抽搐。
“在你对待那些伤残病患时,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连木槿不紧不慢的缓缓说出一句话,便在门口点火,随后开门出去。
砰砰几声枪响,连木槿迅速解决了门外的警卫,立刻从走廊露台上跳下去,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幢西洋楼瞬间燃烧了半边天。
连木槿穿着丫头的衣服穿梭于慌乱的人群中,眼看着将外围的士兵全部引进督军府,她笑的如饮血妖娆的曼珠华沙。
一身长褂打扮的男人几乎用尽了力气飞奔而力,却被督军府外围的爆炸气浪掀起来,程瑞飞身而上抱着男人滚落在地。
“少帅!”
霍琛尧望着火光猛地揪住程瑞的衣领:“阿堇呢?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保护阿堇的?”
程瑞的眸中只有一片红色的火光,他垂着头平静的回答:“少夫人让属下在这里汇合。”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霍琛尧嘶吼道。
整座督军府葬身于熊熊火焰中,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将它夷为平地。
火舌窜起几丈高,别说是冲进去救人,几米外就能被热浪灼伤。
霍琛尧得知邯郸失守五万霍家军无一生还,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
隐约的,他想到了滨州将士疟疾传染之事一定被泄露了。
接到滨城电报他更起疑了,遂派杨副官他们几个身手不错的亲兵混进城打听,可是当他后来又听到连木槿带着一车西药赶往滨州。
心神不宁,装出援兵赶往滨州的假象,自己亲自乔装打扮混进滨城。
等他慢慢探到城内消息时却病倒了。好不容易有了程瑞他们的记号赶去红袖坊,却从表姐口中得知阿堇孤身入虎穴。
霍琛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当看到督军府窜起的火舌,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如果,他的阿堇发生任何意外,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霍琛尧站了大半夜,胸口憋着的一口血气涌出口,他无力的跪在地上。
督军府的大火将周围的林木尽数摧毁,就算能逃出来,也只能有这一条路。
连木槿远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眸中酸涩。就算隔得很远,就算只是他一个背影,她也认得出。
那样一个骄傲隐忍的男人,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让连木槿想起活活烧死的伤员,活活击杀在断崖的两万霍家军。
还有半路被埋伏的五万霍家军。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闪过她眼前。
她无力的后退,再后退一步。她不敢上前,不敢跟他回津沽,不敢调查军情外泄的真相。
漫天大雪遮天蔽日,当程瑞背起昏迷了的霍琛尧时,连木槿再也没有勇气出现。
她隐身于灰蒙的雪天,一步一步离开。
从和霍琛尧订婚开始想要逃婚,从嫁到津沽天天想着怎样逃离。
霍琛尧以为自己葬身大火岂不更好,她终于自由了不是么?
连木槿一只手捂着胸口,脚步踉跄,每远离一步,就会被无形的锁链撕扯心脏。
原来,任何时候的决心都是随心所欲,却真正履行决心的时候不能随心所欲。
程瑞和杨副官他们接头,趁着混乱天亮之前出了滨城,不做任何逗留直接去了就近的德州。
有孟怡君和罗志远,霍琛尧的身体养了三天已经有起效了,只是留下了胸闷的后遗症,需要慢慢调理。
一连几天大雪封天,大有一副冰封千里的壮观。霍琛尧每晚都站在哨塔上,了望滨城的方向。
楚鹏程心里望着哨塔上略显沧桑孤独的背影,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以前的阿牛念过书,却没开窍。可是现在的楚鹏程已经会想问题了。所以,他知道,从二当家身上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男人,一再的为哪个女人没有了原则,改变了以往所有的习惯,用超强的耐心的容忍时,他定是喜欢极了那个女人。
以前是二当家,现在是霍少帅。
连三小姐呢?她喜欢过二当家吗?或者喜欢少帅吗?
那个狡猾的狐狸一样,奸诈又聪慧的女人,怎么会那么死了?他不信。
“连三小姐不会和不值得的人同归于尽。”楚鹏程不由得喃喃出声。
杨副官也不敢相信,可事实上,那张爆炸连天的大火种,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冲出来。
少夫人一定是失了先机,才会葬身于火海中。他看向程瑞,所有人中,只有程瑞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伤心或者难过。
程瑞的目光掠过霍琛尧,投放到皎洁的明月,他的脸上出现了弧度,目光温柔而又坚定。
“少夫人,还活着。”不是疑心,而是肯定。少夫人说过,她最不喜欢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