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琛尧还要凑上来,连木槿将他推下去,打了个哈欠说:
“快睡吧,你看你眼睛都青了一圈。我也累了。”
霍琛尧也没闹,只是扯过连木槿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嗅着连木槿的发香喃喃道:“我更喜欢你的味道。”
连木槿是真累了。这些日子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阿堇,今晚,谢谢你!”霍琛尧突然说。
连木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件事。想了想,她还是提醒道:
“可不是每次都能帮到你。
这种事,你一味的忍让、退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以为你也是愿意。或者,会觉得你是在给机会。”
“我知道,我也是今晚才发现。”霍琛尧闷闷的说。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见过太多投怀送抱的女人,尤其有了阿堇,他们总是会亲热。
所以,一个女人想要男人的心思,他不难看穿。
霍毓妍比自己矮,如果不是惦着脚,他们的贴合点不会那么巧,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故意。
所以,他才会震惊的忘了推开。
“为什么?原本都是一脉相连的亲人。”霍琛尧喃喃着,眸光突然变回了漆黑幽深,整个人仿佛轮罩早一层冰雾中,他幽幽的说:
“大哥十岁前一直生活在阎公馆,阎琨对他很是疼爱。他学了一身的本领,对我这个弟弟也是非常疼爱。
我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开枪,都是大哥教我的。尤其在我娘离开的那两年,大哥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我。
大哥是个很勇敢的将才,可是他心软、对敌人仁慈,更觉得军阀混战让民众水深火热,应该拥戴政府。
大哥本来上任督军,却因为这些言辞让狄忠徐昌来那些老将心生不满,他们向父亲提议,我才是那个适合督军之位的统帅……”
连木槿知道,她对霍琛尧的认知也停留在那段口口相传的段子中。‘霍二少天赋异禀,十岁跟在霍帅身边出入军营,十二岁上战场杀敌,十四岁带兵闯入敌营救下被围攻的霍晨曦,十六岁少年将军初露峥嵘……’
霍琛尧说的跟传言相似,只是比传言中更加凶险,艰苦而已。
霍琛尧继续说着:“六年前,所有人以为我是受了埋伏,大哥赶去救我不幸牺牲。
事实上,是我得到有扶桑人要伏击大哥,我正在外边,派人去搬救兵,自己先过去了。
结果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个要杀我的局。”
“你大哥要杀你?”连木槿惊惧的问出口。
霍琛尧点点头,将下巴贴到连木槿的额头,声音犹如冰泉中淌出的一溜夹着冰凌的水。
“大哥劫持了我一个好友,逼迫我决斗。我们同时开枪,我打中了大哥的肩膀。
他笑道,说我果真比他心狠,更适合统领霍家军。我告诉他,我不要霍家军,我要大哥。
他这才子弹上膛,对准我的心脏……”
霍琛尧突然沉默了,整个人仿佛陷入冰窖,连木槿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替他开口:
“大哥并没有开枪,给了你一线生机,是不是?”
霍琛尧点点头。
连木槿继续问:“可是,你又遇到刺杀?是,阎公馆的人,还是大哥的人?”
“孙建成,还有阎琨的心腹。他们怕的就是大哥心软。我小腹,左胳膊都中枪,大雨中滚下了石坡,我的两个好兄弟与我换了衣服引走了他们。
等我再爬上石坡,杨副官他们到了。我看到他们抬着浑身是血的大哥,他还有一丝气息,等着我凑到他跟前。
大哥说:他很爱我这个弟弟,他更不愿意当阎琨的傀儡,也不忍心杀他。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连木槿的下巴上有冰凉的东西淌下来,一滴,一滴。这一刻。她的心,被这个阴狠霸道的男人淌下来的泪水,泡软了。
她明白了,为何六年前受伤后他曾一度一蹶不振。
“大哥,是自杀么?”
从霍琛尧的口中,连木槿脑海中已经有了霍晨曦的模样。
英俊、潇洒,战场上矫勇善战,为人宽厚,心地纯良,仁爱,仁义。
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这样一个残暴的社会,更别说,他陷于父亲和舅父你死我活的权势相争中。
霍琛尧的回答出乎意料,他陡然阴沉的说:
“不,大哥是被人从身后插入匕首。只有亲近的人、不设防的人,才能近距离准确的插入脏腑。
大哥很小就教过我,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你不信任的人。”
所以,他笃定了是亲近的人吗?连木槿忽然想问,被他大哥挟持的那个好友呢?
但是霍琛尧忽然沉默了,连木槿也没有问出口,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处,柔柔的说:“都过去了。既然你今晚能说出来,就已经放下了,不是么?
如今你肩负着整个霍家军人的生死,守着华夏的心脏和北大门,大哥在天之灵看到,一定很慰藉。”
连木槿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心情很沉重。
能说出霍琛曦‘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这样的话,可见他是一个良善的忧国忧民的人。
就算不是被人暗算,他那样的性子,或许会走上自杀那种极端的路。因为他不忍心伤害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亲人。
可事实上,军阀在历史上不过是昙花一现,而他们之间的内斗比起往后的护国战阵,不过是小打小闹。
至少,军阀对民众不会做出惨无人性的事。
连木槿忽然觉得自己刚开始,只是一个看客。这里的动乱、灾难引不起她丝毫的悲恸,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
“阿堇,上天眷顾,我还有你。”
蓦然,霍琛尧突然翻身,一只手撑在连木槿身侧瓮声瓮气的说:
“阿堇,我心里难受……”
所以呢?
连木槿抬眼望着霍琛尧。还用得着问么?
他用鼻尖轻蹭着连木槿粉嫩的肌肤,灼热的气息从薄唇中喷出。
连木槿之前的决心这会儿怂了,她侧过脸低声道:“我怕你伤口裂了。”
“你要我,我受!”
连木槿的脸一下子燥热了,就连心脏头跳的愈发快了。她清了清嗓子回敬:
“新婚圆房,霍少帅躺着让女人出力?你还是不是……”
“唔……”
“是不是男人,你很快就知道了!”霍琛尧吻着连木槿让她晕晕乎乎,直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蹭了蹭……
啊!连木槿惊吓的一叫,牙齿磕破了霍琛尧的嘴角。她发懵的样子单纯又可爱,却偏偏媚惑着霍琛尧无法自拔!
“啊——”突然一声高昂的尖叫刺穿两人的耳膜,紧接着有人滚下楼梯的声音,然后是‘砰’的一声。
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花瓶落地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不难听出,刚才的声音是霍毓妍。
动静太大,外面的哨兵们呼啦破门而进。还有杨副官的声音。
连木槿看着霍琛尧眸光渐渐深邃漆黑,几乎有滔天的怒意在眼底翻滚,脸上却是一副欲求不满的颓败之色。
“呵呵呵呵……小东西,看来你家老大非要憋坏了你!”连木槿忍俊不禁的调侃。
“连—木—槿—”霍琛尧没想到连木槿胆大起来没边儿了。他黑着脸,几乎磨着牙,她居然……
‘小东西’三个字让霍琛尧觉得被深深地嫌弃了
“哈哈哈……”连木槿笑的更加没心没肺,推搡着他起来:“快去快去,别真弄出什么人命!”
连木槿无比嘲讽的说。
她对觊觎霍琛尧的女人们真正是佩服了。动不动拿自个儿的命当赌注,万一赌输了呢?
万一出现意外呢?
对了,云灵儿呢?连木槿忽然记起来了,霍琛尧还有个姨娘,她怎么脑子发热就忘了这么个人。
霍琛尧穿上裤子,光身上披了件军装外套就出去了。连木槿也好奇霍毓妍的手段,极快的穿了衣服也出去瞧瞧。
杨副官等人跑进来打开灯一看就傻眼了。
二小姐滚下了楼梯,脚踹到高脚凳上,一米高的青花瓷砸碎在地上,碎片扎破了二小姐的小腿……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二小姐穿的也太暴露了吧,那裙子因为摔倒在地,堆到了大腿上。
白花花的大腿和殷红的血迹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只听身侧的士兵吸了下鼻子。
回头一看,气乐了。
“出息!都给我向后转!”一声命令后又朝程瑞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搀扶。
程瑞已经听话的向后转了。其他人可怜巴巴的望着杨副官。
不想转可以吗?他们还没看够!
“怎么回事!”
楼梯上传来霍琛尧漫不经心的声音,然后是他慢悠悠的身影,但熟悉他的杨副官察觉到了,少帅现在很不爽。
“少帅!”刚要向后转的士兵们立即双脚一瞪立正,齐刷刷的敬礼。
霍琛尧颔首,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霍毓妍,她艰难的支撑着身体向后靠着,脸色苍白,哭道:
“对不起二哥,我想喝水,然后……呜呜呜……二哥哥,我的腿是不是折了?”
她又摸到了额头上的伤疼的喊了一声,越发的娇柔令人爱怜,简直是比‘雨打梨花’的形容还要娇美三分。
杨副官扫了一眼身后的士兵,见少帅没说什么,隐隐有些明白,只管立正着。
霍琛尧皱了皱眉,霍毓妍不像是故意的,额头都磕破了。
青花瓷砸下来的位置太危险了,如果砸到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从小疼大的妹妹,霍琛尧心软了一分,像霍毓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