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午这日,厨房包好了粽子给王爷和王妃送来,清芷给宣哥儿和阿玉各剥了一个栗子味的,自己则吃了个蜜枣馅的。
想起往年重午,一大家子在一起吃粽子,今日却只有清芷跟两个小娃娃,就连赵初临都在枢府忙碌没有回府,连往年的休沐都没了。
宣哥儿吃完了粽子问道:“哥哥有没有吃粽粽?”
清芷笑道:“谢府里也会包粽子啊,哥哥应该有吃吧。”
“那哥哥也有吃栗子味的吗?”
清芷看着这个小机灵鬼,失笑:“你就直接说你想去找哥哥了唄。”
宣哥儿捂着嘴笑,清芷正好也无聊,便说道:“好,那咱们就去找哥哥去。”
谢府里人多,每年重午厨房里都忙不过来,都是提前一日就先包着,老太太又爱铺张,各种口味的都要,然后打赏给下人们,可东西做得多,就难免不精致。
小孩子们兴许还吃得高兴,但大人们也就吃几口应个节日,清芷带着宣哥儿先去合安苑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瞧着宣哥儿渐渐长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每回见了都很是高兴。
童言无忌,宣哥儿直说要去找哥哥,老太太倒也不多留,靖安王府的小世子和凤哥儿感情好,她比谁都高兴,笑道:“快带他去吧,难得他们兄弟感情能这样好。”
温婉带着凤哥儿在窗边写字,小宣哥儿远远瞧着,竟猫着身子上前躲到窗子底下,那母子二人许久未曾发现他,他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咯咯笑了起来。
把温婉和凤哥儿吓了一跳,探头去看是宣哥儿,才捂着胸脯缓了缓:“你们忒胡闹,我早晚要被你们吓出病来。”
清芷笑着上前,见凤哥儿的字都吓歪了,连忙把提着的粽子拿进屋:“弟弟说这粽子好吃,非要给你送来,你快来尝尝还热乎着呢,看在弟弟给你送粽子的份上,凤哥儿就别怪他了吧。”
凤哥儿如今越发懂事沉稳,浅笑摇了摇头:“他还小,不怪他。”
宣哥儿见哥哥在一旁吃得起劲,自豪道:“你看,我就说我家包的粽子好吃吧?哥哥你多吃点,不够我们家还有。”
凤哥儿着实被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口水说道:“够了够了。”
也不知为何,宣哥儿打小就对凤哥儿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在家里还要清芷给他剥,如今来了谢府,反倒在一旁给哥哥剥起粽子来了,清芷酸道:“怎么也不见宣哥儿给娘亲剥个粽子吃?”
宣哥儿不好意思笑了笑:“娘亲明明在家里吃了许多了。”
“可那都是娘亲自己剥的。”
难得做娘亲的还能跟儿子撒娇,小宣哥儿又最是喜欢娘亲,无奈又伸手剥了个,却被温婉给抢了去:“我瞧凤哥儿吃得起劲,想来是极好吃的,既然你娘亲已经吃了许多,这个就给我吧。”
清芷嗔她一眼:“我儿子给我剥的你也抢。”
温婉要还她,她又不要,温婉笑道:“你那点饭量我又不是不知道,就像你还吃得下去似的。”
清芷带来的几个粽子,就被他们母子俩吃了个精光,凤哥儿吃完了还夸道:“早知道吴嬷嬷送来的粽子我就不吃了,还是姑妈家的好吃。”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腻,清芷倒了杯水给他:“喜欢吃明日再给你送一些,但切记一次不能吃太多,容易积食。”
凤哥儿不是贪嘴的孩子,乖巧应下。
清芷领着宣哥儿去净手,见三哥哥身边的小厮急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跑去,竟连清芷站在路旁都没瞧见,清芷回来问温婉:“今个儿重午休沐,三哥哥还在书房忙着?”
“他呀,片刻清闲不得,这不正是春闱之时,他如何闲得下来?”
“今年春闱比往年晚了一个多月,自陛下登基后,还从未有过此先例……”清芷低声嘀咕了句,连忙岔开话题:“三哥哥爱惜人才,必是把大把心思都放在了春闱之上,少不了要冷落了你们母子。”
“哪个要他天天陪着了。”温婉低眸摸了摸已经隆起的肚子,低声跟清芷说道:“前不久见阿蓁家的菀姐儿漂亮又乖巧,我就盼着这一胎得个女儿,夫君和儿子都靠不住,只有女儿能时时陪在身边。”
“女儿总有一日要嫁人的,嫁了人还怎么陪你?”
温婉望了眼凤哥儿和宣哥儿,见他二人在翻阅书籍,小声道:“你莫不是以为儿子成婚后就能陪了?还不如女儿呢。”
温婉现在就察觉到了,夫君和儿子整日一个忙公务、一个忙读书,就她闲着,今日是重午休沐,儿子见他爹爹没空陪娘亲,这才拿了纸笔来,要写字给娘亲看。
若是平日,定是一头闷进他爹爹的书房,儿子如此上进努力,她自然高兴,但还是想着若有个女儿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清芷带着宣哥儿离开时,才听说考场之中有人作弊,被巡查当场逮住了,想来小夏急匆匆去找三哥哥,就是为了这事儿。
清芷叹了声,做什么不好要去作弊,这人一辈子怕是再难考取功名了。
正在清芷为那人叹息时,又一坏消息传来,谢祭酒入宫为作弊考生求情,惹得官家盛怒。
清芷不过是从谢府回靖安王府这一段距离,三哥哥他……竟然去宫中求情了?
赵初临不在府中,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心中实在担心,椅子还没坐热,又匆匆赶回谢府,谢江诚还未回府,消息却已传得满天飞。
合安苑里,老太太又怕又气,偏偏谢江诚还被官家留在宫里,外头倒是风言风语,可她还啥事都不知道。
“他闲的没事去替什么作弊考生求情干啥?非要惹祸上身!”老太太急得要命,眼睛直直盯着清芷:“三姑爷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诚哥儿怎么还没回来?官家真有那般生气?”
“王爷不在府中,我就是得不到消息,心中实在担心才来的,自官家登基以来,重视人才选拔,扩大科举取士规模,若三哥哥真是为作弊考生求情,官家生气自在情理之中。”
清芷并非妄言,老太太紧紧握着拐杖,气道:“那几个去打听消息的呢?到现在也不回来!”
正说完,谢华进了屋子,一脸沉重:“事情大了,诚哥儿被官家扣在宫里,要他静心悔过。”
“什么?”老太太一下子站起来。却因起得急了身子一晃,差点倒下。
谢华连忙上前扶住,宽慰道:“母亲着急也没用,咱们如今只能期望官家只是一时气急。”
“诚哥儿和那考生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诚哥儿是当朝祭酒,哪敢私下和考生有什么交情,不过就是看重了那人的一身才学,想着弃之可惜罢了。”
老太太啐道:“什么一身才学,若真是一身才学,能去坐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八成是嘴尖皮厚腹中空!”
如今再去讨论那考生是否是真才实学全无意义,老太太静了半晌,又把目光放到了清芷身上,缓声道:“你三哥哥一时糊涂,官家恼怒了他,如今都不放出宫来,谁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姑爷乃当朝亲王,可随时面圣,可一定得给诚哥儿求求情啊。”
清芷也很担心,应道:“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官家到底气道什么程度,三哥哥是否已经认错,如今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且王爷尚未回府,我暂时也见不到他,祖母先别太过担心,也许事情并没有咱们想象那么遭。”
“你三哥哥打小最疼你啊,你可以不帮旁人,他不能不帮啊。”
“祖母知道,我就是不管谁,也不会不管三哥哥的,所以您且放宽心,等王爷回府,我先问问具体情况,咱们再做打算。”
清芷这样说,老太太还能说啥,只能焦心等待着,可她打眼一瞧屋里,大房的人竟一个不在,恨恨道:“诚哥儿出了事,他们一个个倒躲得快,平日里找诚哥儿帮忙的时候便勤快了。”
谢华抬眸望了母亲一眼,心道您总算也有不糊涂的时候,真是难得。
阿荇来禀说王爷回府了,清芷便连忙告退,谢华眼珠子一转也请辞道:“我再去打听打听情况。”
出了合安苑,谢华快步追上清芷,喊住了她。
清芷回过身见父亲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爹爹,您有事慢慢说。”
谢华给她比了个手势,低声道:“去前头说。”
待到没人的地方,他才缓声说道:“今日之事是诚哥儿自己安排的,你别担心,也和姑爷说说,别让他为了诚哥儿在官家面前多说什么,官家越生气,对咱们越有利,你明白就行。”
清芷听得一愣愣的,过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惊道:“为了分府别住?”
“噤声!”谢华摆了摆手:“诚哥儿说他也算是帮官家的忙,所以分府别住的事一直拖到现在,就等春闱呢。”
清芷明白了,难怪之前三哥哥总说时机不到,原来他早就有了主意,得知三哥哥无事,她的心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