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再说。”谢江诚把她带上马车。
在路上她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三哥哥,其实就算她不说,谢江诚也能猜出一二来,不然怎会那么巧,武功郡王想要温婉做妾,说这一切与清芷没有关系,他大概也是不信的。
“三哥哥,先别告诉婉儿。”
谢江诚一僵:“你不会是想……”
“我不知道。”她现在思绪乱得很,谢江诚揽过她的肩膀心疼道:“别想了,一切有我呢。”
清芷哭道:“是我害了婉儿,都是我害了她。”
“放心,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白日里温婉在府中以死明志,除了清芷和谢江诚,府中那么多人竟没一个人关心一句,说到底,温婉毕竟不姓谢,她父母做主将她许配给何人,旁人如何干预。
他们只能劝解两句,于三姑妈而言根本没用,谢江诚去见父亲时,谢华只丢他这句话。
她温家的女儿嫁给哪家,谢家没法管。
清芷尽管睡不着,她还是早早就歇下了,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躺着,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可想着想着,她就很想见那个人,哪怕只是看一眼,听他说说话。
甚至什么都不说,只是想有他在身边陪着她,她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整整一夜,她想着他们之间那些回忆,直到天边渐渐泛白。
她跑去找三哥哥,想让三哥哥帮她传个话,谢江诚惊讶于她一大早跑来找他,且还是为了赵初临,直到此刻,谢江诚才觉得有丝异样,关于赵初临和清芷。
“他如今不在汴京,你找他何事?”
不在汴京?清芷愣愣地看着兄长,一时没有说话。
“就是二姑妈去平南王府那日,他晚上来见我问你受伤的事,第二日就被陛下派去了寿州。”
原来,他大晚上跑来关心她的伤势,是因为第二日要离开了,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一面?是了,白日里二姑妈才说他行为有失,他怎敢夜里来见她,可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清芷自己都未发觉,她的语气那般委屈。
谢江诚仔细瞧着,难不成清芷真的喜欢上了临之?他为什么从未发现?可临之喜欢清芷吗?
他心中满是疑惑,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若彼此有意自然皆大欢喜,不然某一方岂不要受伤害?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清芷又问了一遍。
谢江诚才回过神来:“最快也得两三个月后吧,你……找他有事?”
要那么久吗?清芷一阵失落,摇了摇头就走了,谢江诚要去上朝,也没空再多问什么。
下了朝,谢江诚没有急着出宫,反而又折回去。
皇帝赵炅端坐于紫宸殿,内侍黄门禀报祭酒大人求见,赵炅招了招手,内侍黄门请谢江诚入内。
赵炅抬眸望他一眼,继续摆弄手中珠钗,嘟囔了声:“这怎么就修不好了呢?”
谢江诚静立许久,赵炅才问他:“因为科举的事?方才朝上怎么不说?”
谢江诚连忙躬身道:“臣惭愧,是臣的家事。”
“何事?”
谢江诚只说了温婉的事,道温婉不愿入郡王府,想来求个恩旨。
赵炅听了半响,才又抬起头来,看着谢江诚欲言又止,谢江诚垂眸:“是臣让陛下为难了。”
“你难得求朕一次,朕本不愿驳你的面子,可你也该明白,他不过是想要个女人,又不是娶正妃或侧妃,若这样的小事朕都要干涉他,世人该如何看朕?”
对于赵炅而言,谢江诚是谋士,是肱骨之臣,又难得来求他一次,他不愿拒绝,可谢江诚求的这事的确让他有些为难,登基初期,声誉口碑最为重要,再者原本就有一些人说他这个皇位得来不正,他更要要世人看看,他对于先帝之子有多亲厚。
“这事的根源还在于她的父母,若她父母不同意,德昭也不能强抢民女不是?”赵炅算是给他提个醒。
可谢江诚却满脸苦笑,若是三姑妈能放手,他也不至于求到陛下这儿了,不过陛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自己回去想办法,为人臣者,适可而止。
午后清芷倚在窗下愣神,小莲和阿荇悄悄瞧了眼,都很默契的没有上前,从昨日回府姑娘就一直这个样子,开始她们会问几句,可姑娘一句话不说。
小莲猜想可能是为了表姑娘难过,可阿荇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但又说不上来。
温婉昨日是下了狠手的,要不是谢江诚冲上去夺得快,她大概就没命了,但尽管如此,脖子上还是有道长长的划痕,不深却很吓人。
谢梅也怕女儿真的就此殒命,那她可就要人财两失了,终是缓了语气,说过两日再说,温婉说不如今日早下决断,不管过多少日,她都决计不会从的,谢梅气得不再管她。
温婉来时,就见清芷半丝精神也无,倚在那儿魂不守舍。
“表姐。”她轻轻喊了声。
清芷缓缓抬起头,看到温婉冲她笑了笑,竟不自觉红了眼眶,如果不是因为她,温婉也不会被逼入郡王府,终究是她害了温婉。
可温婉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坐在她身旁,坦然道:“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没有武功郡王也会有别人,母亲总会替我‘操心’,我躲不过的。”
她把“操心”二字咬得极重,清芷一阵诧异。
温婉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菡表姐都告诉我了,你与武功郡王的事,我大概也猜得出来,可是表姐,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真的不需要。”
昨晚谢清菡没忍住去找了温婉,说了武功郡王从前看中了清芷,温婉是个聪明人,只稍一想,就明白了。
可她的命运是从她出生那时起就决定了的,没有武功郡王还会有别人,就算清芷表姐为她牺牲,也改变不了。
清芷忍不住落下泪来,反手握住温婉的手,泣声道:“他是冲我来的,原本你就是被我连累,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话,让我情何以堪。”
温婉止不住地摇头,她一点都没有责怪表姐的意思。
“我若同意做他的王妃,他就会放过你,他答应我的。”
“表姐糊涂!”温婉抬眸与她对视,眸中神色坚定,却又无比淡然,她说道:“这件事的根本原不在武功郡王身上,你代我出嫁,是可免我一时悲苦,可母亲不会善罢甘休,她还是会将我送给别人,到时表姐还能再救我一次吗?”
清芷一愣,一时不语。
温婉就是怕清芷一时想不开做出悔恨一生的事,这才急着赶来相劝,她自己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没得让旁人再为她做什么。
“表姐与赵三公子才是良配,婉儿希望表姐得嫁心中所爱,一世恩爱无忧。”她真心祝福。
“可是若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又如何谈以后?”清芷被困在当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婉儿遭难,且这本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更加不忍。
虽然温婉的话没错,可以后的路还长,有什么再慢慢解决也不迟,但眼前这关却是已经迫在眉睫了。
温婉劝不动她,只好狠心道:“这件事表姐就不要再管了,不然婉儿只有一死。”
清芷大骇,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为什么不论什么结果,受苦的都是婉儿?
“表姐就把这件事忘了吧,这本是温家的事,如果不是我们现在住在谢府,表姐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可如果你们没有来汴京,也就不会有这件事了。”清芷心里明白的很,她一直陷在温婉被她连累的自责中。
温婉一叹:“自小到大,除了父亲,我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听过,外祖母说是疼我,但出了事情,她也没有关怀过一句,自然我也不在乎。可表姐却为我难过伤心,会捧着我的手关怀备至,我不敢要求太多,单是表姐这份真心我便觉得足以,不需要表姐再为我做什么了。”
从清芷院里出来,温婉拢了拢衣裳,想起江诚表哥那句:“如今天气越发寒冷,出门要记得带件披风。”
她唇角扬了扬,谢江诚就如她黑暗生命里那束明亮的光,她远远看着就好,他本该活在光明里。
“你到底瞎闹什么?一个郡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别不知足了。”温良倚在墙边,皱眉望着她。
温婉顿时感到一阵嫌恶,她抬脚便走,温良却提步跟上,“你要是跟了武功郡王,你兄长我的前途也就有了,养你这么大,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还要死要活的,你到底想干嘛?”
“原来你的前途要靠亲妹妹来换。”温婉和他多说一句都觉得恶心,她这个兄长,从没有对她有过好脸色。
温良冷冷一笑:“你要是不想进郡王府,那就嫁给谢江诚,他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比那个郡王差。”
“你休想!”温婉冷冷瞪着她,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任他们摆布,她就算是死,也要彻底摆脱这样的母亲和兄长。
温良一巴掌把她扇在地上,啐道:“这可由不得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由你做主?”
温婉趴在地上,紧紧握住拳头:“我没法选择生,可我能选择死,你们不会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