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慢悠悠的放下筷子,缓声道:“出去说什么?就在这里说。”
慕容昭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尽管有些犹豫,还是坐了下来。
安良不禁连着用眼睛瞄着慕容昭看了看,又瞄着杨柒柒看了看。懊悔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自在。等到慕容昭咳了咳,闷闷地说了一声说。他才小声道:“俊源道来的驻军把上山的路给断了,不让人进也不让咱们的人出去,说是行宫外有流民。”
杨柒柒笑了笑,道:“这海晏河清的世道,冀州连着数年都没闹灾、没闹荒的,怎么会有流民的?”
安良急道:“不是流民,是这些人打算借着‘流民’的由头,对殿下和王妃您动手了!”
杨柒柒从从容容的笑了笑,继续拿起了筷子,一边给慕容昭夹菜,一边道:“外面在要紧的事儿也要把这碗饭吃完了再去。”
慕容昭没事儿人一样的笑呵呵端起碗。
这样子看的安良莫名其妙,这么大的事儿,殿下就不着急?
出了寿禧园正殿的殿门,安良还久久的回不过神来,等在殿外的易重忍不住问安良道:“怎么?殿下怎么安排的?”
安良愣愣道:“殿下什么都没说,王妃留着殿下,说是吃完这碗饭,再说外面的事儿?我瞧着,格外瘆得慌!若是那俊源道的驻军都冲上来,咱们别山行宫的这些人哪儿能抵挡得住?”
易重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冲上来倒是不怕,咱们的人从一路走,肯定能护住殿下和王妃全身而退。我只怕这些人把山上围住,若是俊源道的几路兵力分散在四处,坐守也把咱们给困住了。真闯出去,死了人,他们全可以说是流民作乱。可若是冲上行宫,那就是另说了,兵力一分散,咱们找准一个突破口也就出去了!”
这用兵之道安良自然是听不大明白的,竹意笑了笑,提醒两人道:“这个时候王妃和殿下能吃的下去饭,必定是有什么后手!你们担惊受怕的做什么?”
竹意这话说的有道理,两人尽管还是忧心,可也都选择相信慕容昭。
等慕容昭用完膳出了寿禧园,杨柒柒让人搬了椅子到中庭晒太阳。
竹意忍不住询问杨柒柒道:“王妃,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对付山下那些屯着的守军?”
杨柒柒懒洋洋回道:“大约是有主意的吧?”
竹意听得杨柒柒这话,有些咋舌,重复道:“大约?”
杨柒柒软软地嗯了一声,闭了眼道:“天儿和日头都难得这样好,咱们别说这些糟心的事儿。”
竹意很是着急地问杨柒柒道:“王妃,这个关窍哪儿是晒太阳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下山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再有,应该让竹心潜出去,去找大公子才是!”竹意言语里的大公子正是杨柒柒的大师兄。
杨柒柒笑了笑,提醒竹意道:“俊源道的驻军是做什么的?”
竹意被她这么忽然地一问有些发愣,讷讷道:“奴婢,奴婢不大清楚。”
杨柒柒道:“俊源道的驻军是专门驻守冀州边界,防着关外契丹人的。他们这些人全都打过仗,是大燕边防最了不得的一支军队呢。”
竹意心里更急,道:“那就更了不得了!咱们别山行宫的人能挡住他们多久?”
杨柒柒若有所思的说道:“不晓得这番行事,俊源道的驻军到底来了多少人。”杨柒柒说到这儿,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不再烦心下去,“所以,根本别想会有人潜出去,只怕如今连着别山上一只小松鼠,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呢。”
竹意立刻傻了眼,她原本瞧着杨柒柒和慕容昭的模样,必定是留了什么后手的,可听杨柒柒此时此刻的口吻,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似的。
竹意紧张道:“那、那该怎么办?王妃,您和殿下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杨柒柒澹然一笑,道:“咱们,等一等吧!”杨柒柒话罢,再不言语。
竹意也怕说的太多惹得杨柒柒心火上来,对腹中的胎儿也没什么好事儿。
杨柒柒和慕容昭被围困别山,两人确实整日都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平日里做什么,这几日照旧这么做。一点儿惶急和担惊受怕的样子也没有。
别山行宫的人都看出了山下的气氛不寻常,这些当差的人都是提心吊胆。成日里都有人出了别山行宫,或是去到最高的殿阁瞧一瞧山下有什么动静。
可是过了五日,山下也没有什么动静。
易重很不乐观的同安良说道:“瞧着这架势,这些人是根本不打算上山了,约摸着是想围住咱们。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处。难不成等着咱们自己受不住,跑下去?”
安良问易重道:“咱们能从一处冲下去吗?”
易重摇了摇头,“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咱们连下面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贸贸然冲下去,只怕多半要自寻死路。再者,殿下让咱们谁也不要下山,自然有殿下的道理。殿下带过兵,晓得行军时机,若是时机到了,自然会有安排!”
安良可不懂这些,他颇有些紧张的问易重道:“那、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咱们还有时机吗?”
易重想了片刻,一副心绪茫然的样子,道:“这种事儿,一纵即逝,不知什么时候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不知是对他们有利,还是对我们有利,左右……”
“等!”易重没说完,安良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是等活还是等死?什么都不知道,最叫人愁得慌。”安良讷讷的抱怨。
竹意远远地过来便听到这了句话,当即啐了一口道:“呸呸呸!百无禁忌!别乱说话!自然是等活的!殿下和王妃长命百岁!”
这一等,竟等了十日之久。
九月初一,慕容昭如常起身陪着杨柒柒用膳。刚端起碗,便听见安良欢喜的声音自外面响起,道:“殿下、王妃,你们看是谁来了!”
慕容昭听见安良的声音,先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杨柒柒道:“快领着人进来!”
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洛阳襄王府的谈伏伽和竹枝两人到了。
竹意一看见竹枝,格外惊奇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山下的人都走了?”
竹枝笑眯眯道:“都走了,我们前脚到,他们后脚就都被撤走了!”
谈伏伽喜形于色的进门,朝着慕容昭和杨柒柒拜了拜,道:“属下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杨柒柒欢喜道:“你们这一路只怕格外的赶,快先坐下一起吃些东西垫一垫!”
谈伏伽颔首,眼中充满了赞许地看向竹枝,道:“竹枝姑娘同属下等人日夜兼程,连个整觉都不曾睡过,就是为了早点赶来行宫。这一路上,只怕是累坏了!”
竹枝得到谈伏伽的称赞,微微有些羞涩的垂了头,道:“总不能因为我一个耽误了王妃和殿下的要紧事。”
杨柒柒隐隐从两个人的神色中觉出了些许默契,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没有点破。再一次请两人同桌用膳。
慕容昭也招呼二人道:“坐下边用膳边说话。”
谈伏伽欠身坐下,含笑道:“洛阳的事儿一落定,属下等人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殿下,东宫被废了!”
杨柒柒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和皇后真走了这一步。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谈伏伽难掩喜色,说话的声音比起往常的沉肃变得轻快了很多,道:“皇后先是利用李贵妃,动了俊源道的驻军。跟着后脚,皇后就把这件事儿悄悄告诉给了李贵妃。陛下自是无比的气恼,当即下令,让袁将军带着一队人去河源府调兵,来解殿下的困境。属下就按照殿下您的交代,让袁将军缓缓的走,在城外驻扎了两日。果然,太子殿下利用自己掌控的西郊驻军和金吾卫、禁卫三方把控了京城。连着三日陛下都没有上朝,肃王殿下察觉出了不对劲,立时就派人告知了属下。属下又派人通知袁将军,让他想法子解决西郊驻军,又拉了永平侯世子,两人联手领着肃王府、鄂国公府、梁国公府、永平侯府还有咱们府上的府兵,愣是冲进了皇宫,制服了太子。”
谈伏伽寥寥数语,将洛阳城刚刚发生的刀光剑影简单的叙述了出来。杨柒柒眼前浮现出上辈子的那场逼宫,她浑身一颤,问谈伏伽道:“有没有人受伤?皇太后可好?我五姐可好?”
谈伏伽笑道:“还好咱们提前有准备,也是中宫那边太仓促,一切无虞,要紧的人都没有伤着。”
慕容昭蹙眉问谈伏伽道:“怎么处置皇后和慕容晟。”
谈伏伽道:“慕容晟被废为庶人,一家上下都被软禁到了离宫,属下出洛阳的时候,东宫都已经搬空了。至于中宫,皇上还没处置,只说皇后娘娘病重,如今被软禁在寝殿。这件事儿动静不小,连带着牵涉其中的郑国公府、蒋国公府都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