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那种卑贱的‘小子’能与她说上两句话还是沾了身上那一半的苍家血液的光。
“这世上为何会有敢这样践踏我自尊,不听我的教诲的人群,这类人活着真是有违天道,太没有良知,也太悲哀了。”苍柬菁用没有染血的手拿了一块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很有些感慨。
“是,夫人放心,定一切如您所愿的。”景和小心地抱着自己剧痛的胳膊去给苍柬菁洗干净她的手,心中暗自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很崇拜夫人的才学与人品,但是她觉得自家夫人的心态这些年越来越奇怪了,说的话教人觉得很……一言难尽。
……
日头渐渐偏西,很快长街上挂起了一盏盏精致的灯笼。
上元之夜,鱼龙舞,花灯千盏耀上京。
黄昏之后,正是整个节日里京城最美丽、热闹的时分。
人们用了晚饭之后都携家带口地往街上去逛夜市,看鱼龙舞,赏花灯,猜灯谜。
整个上京流光溢彩,不设宵禁,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都期盼着这灯火灿烂迎来春福,扫尽去年大灾的晦气。
街道上游人熙熙攘攘,苍羽提着手里的点心包裹带着名月也夹在人群里往最热闹的东市而去。
飞云阁就在东市,她约了定国殿下在飞云阁用餐。
原本走过去一刻钟多点的地方,她足足走了快三刻钟才挤到了飞云阁的门口。
苍羽扯了扯自己被挤得有些歪斜的衣衫,黑着小脸忍不住嘀咕:“早知道这么多人,就不约殿下在这里了。”
真是挤死人了,她的亲娘哟!
她忽然想起什么,朝着名月道:“你瞅瞅我的头发,乱了没有?”
名月翻了个白眼:“不乱,不乱,你真当自己是来约小情人玩耍的么?”
小姐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还是太重视未央宫那个妖女了!
苍羽懒得理会名月,这丫头对定国殿下总有些偏见。
她伸手抚了抚头发径自进了飞云阁。
但是飞云阁的迎客的小二一见她,便愣了愣:“苍羽世子,您这是……”
“我七天之前不是在这里定了桌席面么,我要请人吃酒呢,就我们常去的那个包房就好。”她笑着掏出了自己的银袋子。
那个包房虽然不是顶楼那种殿下级别才能去的,但在五楼,风景也是相当不错的,今日是她做东,就不想借定国殿下的光了。
那小二顿时脸上露出一点为难来:“苍羽世子,您之前常去的那间包房今日有客,还包了夜。”
苍羽一愣:“可是,是我先定的哎?”
那小二迟疑了一下,干笑一声:“那个……包房其实萧世子长包的包房,您平日常常与慕世子、萧世子一起来,所以可能一下子忘了,今晚是萧家老夫人临时在这里宴客,您说这……也不好办了。”
苍羽呆了一下:“呃……”
这下子尴尬了,她是真的不记得这包房是她大哥萧无心的了,总归平日大家伙常来常往,直接就上楼了。
但房间是萧家固定的包房,她怎么可能不要脸地去跟人家正主儿的奶奶抢包房?
她挠了挠头,赶紧问:“还有其他包房么,我这里请了贵客。”
小二无辜地摇头摇头:“是真的没有了,您看这连大堂的席面都已经早早预定完了。”
苍羽顿时觉得一桶冷水泼下来,桃花眼里都是无奈地恳求:“小二,帮我想想法子好么?”
说着,她就要往小二手里塞银子。
那小二赶紧拒绝:“您客气,其实您苍家也有固定包下的包房,也在五楼,风景更加,只是今晚好像是国公夫人在这里宴客,您看要不你们一家人商量一下?”
苍羽闻言,干脆地道:“那算了,谢谢。”
她脑子有毛病了才会带着殿下去和她的继母用膳。
说罢,她提着糕点干脆出了飞云阁,只是看着门外游人如织,顿时又觉得脑仁疼。
这要怎么办,眼看着公主殿下也要过来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妖女不是在顶楼有包房么?”名月扁扁嘴。
苍羽苦笑:“我请客,还得蹭别人的光吗?”
说话间,一辆精致但并不打眼的马车在数名护卫的保护下慢慢行来,停在了飞云阁门口。
苍羽一看那为首驾车的护卫不是云醒和风眠又是谁,她便知道这是她的主客到了,然而……
她这个做东的,却连吃的地方都定下来,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轻声道:“请问是唐小姐到了么。”
她想着殿下没有乘坐宫制马车前来,说明殿下并不希望以定国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前。
虽然这也的确是唐圣宁的意思,他今晚不想弄得兴师动众的来赴宴。
但是听着马车外苍羽那一声“唐小姐”,他精致的眼角就是一抽,眼底闪过一丝羞恼和不适。
坐在车外的云醒和风眠互看一眼,也很想笑,但是想着他们笑出声的结果是被自家殿下拍死,于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只点点头,同时下了车。
“主子,到地方了,苍家公子也在候着了。”云醒上前掀了车帘子,扶着唐圣宁下车,醒目地只唤自家殿下做‘主子’。
唐圣宁下得车来,看了眼苍羽,淡淡地道:“你到的挺早。”
苍羽瞅着面前高挑的白影,‘她’依然是一身素白飘逸的袍子,腰上挂着精致的龙形长穗的墨玉坠子,披着云锦滚墨狐毛边的斗篷。
但今日的殿下换了乌金纱的面纱,乌沉面纱上虽然着光线的变化流动着淡金色的光泽,映衬着他一双幽深如子夜的妙目似融金流光的银河般。
头上却是一顶素白轻纱的帷帽,黑白相间,依然将‘她’罩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其他女子那般花枝招展,反倒愈发地显出超越性别的风情来,整个人似从山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
她眼底闪过惊艳,不吝啬地夸奖:“您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呢,比这街上千篇一律都往妩媚里打扮的姑娘们都好看呢。”
唐圣宁看着面前的‘少年’弯了亮晶晶的桃花眼,笑出她灿烂的一口小白牙,他子夜般的眸里波光微闪,随后心情很好地轻哼一声:“自以为是,本宫……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何须专门装点打扮。”
说着,他径自转身向飞云阁而去。
一边的云醒和风眠互看一眼,暗自嘀咕,这还是没有打扮么?
殿下今天可是在内殿试了足足五六身衣衫,试图让他自己看起来更英气一点,但又不至于暴露身份,连靴子都换了三对才打扮出这样惊艳的效果。
苍羽看着唐圣宁准备进飞云阁了,她脸上一囧,赶紧上前拦在他面前:“那个殿下,我……那个……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罢,我知道好些东西市好吃地儿!”
唐圣宁瞅着她,狐疑地挑眉:“换地方?”
苍羽点点头,试图带着他往外走,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殷勤:“对,飞云阁都吃腻歪了罢了!”
唐圣宁看着周围如织人流,一想到会被人蹭着自己,他便冷淡地颦眉:“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着,他转身便打算进飞云阁,此时,那小二正巧出门迎客,一看苍羽还没走,顿时惊讶地挑眉:“咦,苍羽世子还没有走吗?可是跟您家国公夫人商量好,匀出包房来了?”
这话一出,空气里顿时静了静,她也跟着扶额,她此刻真是想静静了!
“哼!你是请主子吃空气的么?”风眠瞅着苍羽,不客气地讽刺。
她对着没说话的唐圣宁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忘了平日常去的包房是兄长的,兄长他……家今日有宴,我一时间不记得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风眠又朝着苍羽翻白眼了,这样毛毛躁躁,他们怎么放心把殿下交给这样的臭小子!
唐圣宁听到她熟稔地唤萧无心做兄长,语气之间这样亲昵,眸里幽凉的光微闪转过身去:“走罢。”
她一怔:“啊?”
唐圣宁侧脸看着她,淡淡地道:“你不是要请本宫去别的地方么?”
苍羽俏脸上闪过高兴的神采:“好好,走呀!”
“主子,这样太危险了!”风眠下意识地阻止,同时瞪了苍羽一眼。
这臭小子明明有见识过殿下被人刺杀的!
苍羽虽然不爽风眠没事儿跟个老母鸡护鸡仔儿一样地追着自己叮咬,但她是个就事论事的人,明白风眠的顾虑是对的,顿时也有些犹豫起来。
“要不……”
她有些尴尬地迟疑问:“要不还是沾下一唐小姐的光,咱们上飞云阁顶层?”
唐圣宁淡淡地扫了一边的风眠几个一眼:“若是在上京这点护主的本事都没有,还要他们来做什么?”
说罢,他径自率先下了台阶后,转身看向苍羽,挑眉:“你来不来?”
苍羽见状,心底软软的,她怎么能看不出一惯冷淡的殿下是在维护她呢?
她桃花眼一弯,立刻下了台阶,站到他前边:“我给唐小姐带路!”
能被美人维护,真是心情很好。
不过她的好心情也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