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光四下瞟了一下,见小二们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她,才略放心了一点。
景和正在焦急的时候,忽然看见两名店小二大包小包地跟着苍羽主仆二人出来。
马车在车夫的驱赶下过来停在了门口。
景和眼珠子一转,假装选点心,慢慢地靠了过去。
凑近了,只听得名月招呼那些小二把点心果子给搬到马车上去:“慢点哈,这些果子点心都是要送礼的,别把包装弄脏了,点心弄变形了!”
“是。”两名小二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景和见状,不免暗自嘀咕,这都是要送哪些人啊,这么多,堂堂世子居然亲自来买这些伴手礼一样的东西。
“好了。”两名小二放好后,向苍羽行礼。
苍羽含笑示意名月给钱,同时对着那两名店小二道:“辛苦你们大厨了,这些点心是地道的江南风味,大过年的送人最合适,以后我还会再来的。”
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并没有避人的意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店小二收了钱,客客气气地道:“多谢公子惠顾,公子慢走。”
苍羽一边上了车,一边吩咐名月:“东西要在傍晚前让齐大掌柜和着其他小东西给萧家、慕家等,对了还有潘堂宇兄和那些一起吃酒的兄弟弟们家里,还有北香阁的姑娘们都送点去,告诉他们我初二请他们在飞云楼吃酒。”
景和目送着马车离开,把话都听在了心里,很有点不屑地撇嘴,暗自骂了声不要脸的纨绔,随后转身赶紧回去定军侯府禀报。
……
马车上,名月小心地挪动了下屁屁,免得坐着一车的点心果子。
“包子、饺子、点心果子都有了,这是咱们的,剩下的散出去,也算是是个障眼法,免得咱们在这里停留时间太久惹人怀疑。”苍羽示意她把她们自己的那份先分出来。
名月一边按着她的吩咐去做,一边低声嘀咕:“小姐,你说你年初二又要去约逛青楼,这事儿我怎么跟我娘说,你就不能收敛点,哪里不能吃酒,难道我娘问你初二打算去哪,我说咱们家小姐去嫖娼了么?”
苍羽:“……”
她没好气地拍了下名月的脑门:“你管好你那张嘴就行,大年初二哪家酒楼开门,小二们都还歇着放假呢,自然是只有无处可去的青楼姑娘们开门迎客啊!”
名月捂着脑袋,小声嘀咕:“可拉倒,我看你就是想去看上次和你跳舞的那个花魁什么紫姑娘吧?”
苍羽懒得理她,在自己随身的包里掏了掏,掏出来几罐瓶子精致,风格各异的暹罗、吕松和波斯的茶跟一份年果子点心一块仔细地打包起来。
看着苍羽包的那样仔细,名月凑过去,眯起眼盯了一会:“这是给谁的啊,我猜猜,小姐,你这是要给定国殿下的罢?”
她手上动作一顿,轻咳一声:“嗯,殿下救过我不止一次,给殿下送点年节里,也是应该的。”
“这南洋和西域的茶可不是咱们中原的茶,这里头放了各种花草和香料,你确定那位殿下喜欢?”名月有些疑惑。
这些茶虽然很多小姐们都喜欢,是热水冲煮的,成品很是漂亮。
但是也被京城的公子老爷,甚至不少闺秀们认为是比中原茶低贱的,上不得正紧台面,因为没有中原手打茶的清冷涩味回甘,更无需茶道,自然也就没有茶的君子品格了。
未央宫那位殿下,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番邦茶的样子。
苍羽不经意地道:“嗯,‘她’应该是喜欢的,殿下嘴里就那一股香味儿,不是最近常喝哪里能都是那味道。”
名月瞬间狐疑起来:“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位殿下嘴里的味,你尝过?”
她一僵,随后故作轻松地白了名月一眼:“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赶紧收拾收拾,一会我瞅瞅能不能进宫一趟。”
名月看着她那么积极,忍不住吐槽:“小姐,你老说未央宫那位救了你,也不想想,‘她’要是不搞那什么选夫招亲的破事儿,咱们现在还在庄子里逍遥呢,哪里用来这里受这活罪。”
苍羽沉默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这是两码事儿。”
虽然名月说的有道理,可是唐圣宁救了她的事,却是实打实的啊,这事儿说不清楚,没法分得那么明白。
名月见状,又嘀咕了一句:“好吧,就算两码事儿,你可别忘了,不是那位殿下的爹下旨杀了玉家满门,夫人和您现在不都好好地么,哪里有萧氏和她孩子什么破事儿。”
说起来,小姐和那未央宫的妖女还是‘仇人’呢!
苍羽白皙精致的面容瞬间冷下来,她面无表情地道:“名月,说够了么,这里已经不是在奶娘那里,在外头,你还是叫我公子罢!”
名月见状,也很有些后悔自己的口快,娘早就说过当年的那些事情的内情不是她了解,也不是她能议论的。
她乖巧又歉疚地道:“是,公子,名月知错。”
苍羽本也不是真心怪名月,只淡淡地道:“在京城,谨言慎行,一会我先进宫,你让车夫带着你去给各府送礼。”
名月颔首:“是。”
一时间,主仆二人皆无话,陷入了安静之中。
苍羽低头摸索着手里的小包袱,神思有些飘远了。
其实,她吧……还是真尝过呢。
薄荷加着某种……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波斯梨糖茶的味道,殿下的嘴唇薄薄的,看起来精致又薄情,可是触感倒是很软呢。
……
冰冷白皙修长的指尖,描摹着线条精致的唇上,最后停在唇间。
唐圣宁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轻轻摩挲着自己嘴唇。
仿佛那里还停留着一种柔软的丰润娇嫩又微凉的微妙感觉,而那感觉让他想起夏日岭南进贡的冰冻荔枝。
虽然那天那‘少年’的味道一点都不像荔枝。
明明应该是很令他作呕的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微安静下来,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天色晦暗的傍晚。
还有再往前在行宫的那个水池里……
原本在他刻意的遗忘下,都有些不太记得感觉仿佛在独处的时候,一下子又变得异常的清晰了。
那个白玉池里,那‘少年’嘴唇的味道像清冽的泉,却又带着纯真直白的欲,染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的绮丽。
但他记得‘少年’的唇是凉的,轻佻的,薄情的,像羽毛一样。
唐圣宁莫名地便觉得心底似有什么幽暗的难以言喻的东西涌动着,仿佛隐藏在深海里妖兽的躁动,想要突破皮肤,吞噬掉什么,才能缓解那种粘稠的炽热。
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揉过自己嘴唇时多用了几分力,便蹭出一点子腥红来,嘴唇上还有尖锐又细微的刺痛。
唐圣宁看着指尖的那一点红,便又觉得那一点妖娆的红仿佛是‘少年’柔软又丰润的唇,他白皙的面容莫名地染上一点绯色。
他忽然垂下黝黯的眸子,抓了一把雪,冰冷的雪凝在掌心,才将心底莫名的妖火慢慢地熄灭。
“殿下,苍羽求见。”身后传来了云醒的禀报声。
唐圣宁一顿,指尖一松,手里的雪带着那一点妖异的红落入院子里。
……
苍羽跟着云醒进了内殿来,便见唐圣宁正坐在柔软的狐皮椅子上,看着琉璃窗外,似在赏雪。
“殿下。”她欠身行礼。
唐圣宁看着窗外,未曾回头,淡淡地道:“驸马,怎么有空来未央宫?”
苍羽听得那‘驸马’二字顿时身形微僵,随后又面不改色地道:“在下得了些暹罗、吕宋和波斯的特色新茶,又新买了些江南的年果子,便想着给殿下送一份,试个新鲜。”
云醒便将苍羽送来小包袱打开,让宫人们各自分装在了几个小碟子里,再将一些波斯茶煮上,不一会,便满室都是淡淡的甜薄荷的香气,带着一点玫瑰果的轻酸,清新又微甜的味道与冷色调系的未央宫颇有点格格不入。
唐圣宁方才微微侧了精致的侧脸,瞥了眼那些点心:“倒是做得精致。”
苍羽见‘她’仿佛对那些点心有了点兴趣,便笑着道:“这年果子味道不算甜,陪着这波斯薄荷果茶味道极好。”
云醒见苍羽试图劝唐圣宁尝试那些点心,索性轻咳一声:“殿下是不能吃外面的食物的。”
她一愣,这茬事儿,她倒是真没有想起来。
是的,定国殿下怎么能吃外人在外面买的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