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看着他也就这几年光景,然后就下去陪先帝了,哀家哪里能容得他这样放肆。”
她顿了顿,冷道:“去吧,宣苍羽进来,这事还得‘他’这苦主配合才能平息得了。”
不一会,苍羽便被领了进来,她依例对着萧太后行了礼,恭敬地站在一边。
萧太后看着她,神色温和地问道:“听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养着,大冷天着急进宫呢?”
苍羽抱拳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在下身上的不过是皮肉伤,心中焦灼,哪里能好好安养,眼见差使出了问题,必然得向您回报才能安心。”
萧太后见她说话得体慰贴,心中也舒服了许多,到底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
她矜淡地微微颔首:“你是个懂事的,只是穆王烧了三家票号的银票,如今宁王府的人和慕家的人也都上了折子,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苍羽听见太后还是偏袒穆王的意思,将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的……烧了赈灾银子的事淡化成只是烧了三家票号的银票,她明媚的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不过,这一切都在她的预估之内。
她轻叹了一声:“在下自己的私产被穆王烧了也就烧了,终归不碍着朝廷办差,如今朝廷正是用钱之际,能拿出来补贴天下万民也是应该的,可如今在下也是没法子。”
萧太后听她说得这样大义,也没有如御史那般非要追究穆王到底的意思,正想要说让穆王把这一笔八万两的亏空补上,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苍羽却又说话了,她若有所思地道:“如今听说御史们都在弹劾穆王殿下,穆王殿下曾为先帝护驾有功在身,想必很让太后娘娘为难,不若让穆王殿下捐出二十万两银子赈灾,以为天下万民表率,也给所有的大臣们为灾民捐银当个表率,御史们也没有好说的了。”
二十万两银子?!
萧太后一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可当真是实打实的狮子大开口了。
穆王虽然富有,但是这可是一笔巨额款项!
可偏那白衣少年满眼诚恳,一副“在下如此为娘娘着想,您赶紧夸夸在下”的表情,让萧太后简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话有道理,但……”她正斟酌着要是不是让苍羽少要一点,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和怒骂……
“你你你……你放屁!张口就问本王要二十万两……咳咳……凭什么!”
“王爷,没有宣召,您不能进去!”
“王爷,您快住手!”
门口的太监和宫人们都在试图拦着往内殿闯的穆王。
穆王仿佛却仿佛被彻底激怒了,身上爆发出少见的气力,竟硬生生地在几人的阻拦下冲进了前殿。
他一进殿,就指着苍羽的鼻子骂:“你……你个混账,竟然敢讹到本王头上来了,本王要杀了你!”
他被太后赶到偏殿去呆着,越想越恼,实在呆不住,于是骗萧无心自己去如厕,实际上准备上前殿去见太后。
他得防着苍羽在太后面前继续诬陷他!
却不想,他一来就听到苍羽这话,二十万两啊!他就是再有钱,这也得好些年的封地的出息或者搜刮才能攒下这么多。
偏太后还似有答应之意,他顿时只气得想要把苍羽硬生生掐死在堂上。
一副理智全无模样闯进来的穆王闯,简直是硬生生地打了萧太后的脸。
萧太后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得了,何况萧太后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瞬间眼角微抽,脸色阴沉地拍案而起,厉声道:“住口,堂堂穆王竟如此毫无教养,失尽身份!”
说罢,她下令:“来人,押住这放肆无礼、在哀家面前口出市井恶言之人!”
萧无心这时候已经闻讯赶来,立刻示意其他太监上前去押住穆王。
穆王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噗通一声跪下,为自己辩解:“太后娘娘,儿臣只是一时间被苍羽这厮气糊涂了,咳咳……无心冒犯!”
他慌乱之下,一指苍羽:“你……你这泼皮无赖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讹诈本王了!”
苍羽心中暗笑,看来你这家伙还没像唐绾绾那样蠢得无可救药嘛。
她大眼里狡黠的光一闪,却做出一脸歉意的样子道:“穆王殿下,在下只是为您着想,为太后分忧罢了。”
穆王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你……陷害我!母后,这混账东西陷害儿臣,你要为儿臣做主!”
萧太后哪里还受得了一个三十多岁也没有比自己小多少的老病秧子在那嘟嘟哝哝,立时怒道:“住口!”
陷害不陷害,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干了火烧赈灾粮的事,你要怎么对朝廷交代,以前你做那些荒唐事,没有动摇国本,皇帝和哀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萧太后起了身,抱着暖炉冷冷地睨着他。
“你不愿意为灾民捐献银两,是打算像御史们奏请的那般发配皇陵,给你的父皇守灵去吗?”
这话顿时如一盆冷水从穆王头顶浇了下来。
他梭然睁大了眼,看向萧太后,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
那守皇陵何等清苦悲惨的差使!
毕竟,从他父皇在位到五皇弟继位,他们从来都对他宽容非常。
他虽然从小就恨自己那不争气的宫女娘怀孕时为父皇挡了一杯毒酒,害得他身体自幼带毒,加上母族出身低微,他身为长子却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可也是因为这样,父皇总是记得他这个乖戾的儿子,连现在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和皇帝弟弟也对他异常包容。
“父皇说了要你好好照顾我的,我是为了父王才中毒的,我失去了一切……!”穆王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和惶恐之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道。
萧太后哪里能容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质问自己,她瞬间冷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听得一道少年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失去一切?您私下调动京外驻军乔装成侍卫入京,已经是属于违逆大忌,太后娘娘为了照顾您,顶住了多少人的压力,您又何曾想过自己的乖张放肆为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添了多少麻烦,比起灾民们而言,您拥有得简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