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荒城官府。
李纯阳三侠随拓跋舟进入府上后,自有仆人引领他们往客房歇宿。
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李纯阳这才悠悠醒来,穿衣、下床、提靴、整装,草草洗了把脸,剑客便走出了屋子。
晴空万里,微风不骄。
庭院里的草绿花红,令人赏心悦目,这是李纯阳远行凉州两千里期间,难得一见的景致。
“怎么不见许叔和玉姐姐?”
李纯阳心中疑惑,以为二人还在休息,他先是敲了敲许乘风的室门,无人应答,信步再至玉无瑕客房前,用手背轻轻叩门。
“谁?”客房里传来冷漠之声。
“是我,李纯阳,玉姐姐要是还在休息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李纯阳回答道。
少间,客房屋门缓缓敞开,只见蓝衣佳人轻眨美眸,眉间似有一缕愁色。
“看来玉姐姐醒的比我早。”
玉无瑕并未搭理李纯阳的话茬,她小心翼翼地向外探首,确定庭院无人后,立即伸出一只玉手,抓着李纯阳的胳膊,将他拉进客房。
吱——
玉美人插上门闩,随后娇叹一声,李纯阳瞧得糊涂,不禁问道:“玉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闻言,玉无瑕眼神闪躲,请咬银牙,道:“我···我没办法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所以···”
玉无瑕欲言又止,向李纯阳投来一道较为和善的目光,后者心中了然,淡笑道:“义不容辞。”
说罢,二人走过屏风,玉无瑕在软榻上盘膝面壁而坐,轻解衣裳,缓缓褪去半截,薄纱下的双颊,渐起绯红。
李纯阳扯过张椅子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半包金疮药粉末,他伸手将玉无瑕的长发撩起,嗅到一缕缕幽香,令李纯阳呼吸声渐趋不稳,厚重的鼻息落到光洁玉背上,佳人不禁娇躯微颤。
“不许乱看!”玉无瑕轻轻侧首,似是嗔怒,道。
“我可没乱瞧。”
李纯阳反驳一句,旋而徒手抓起一抹药粉,细心涂在伤口处,手掌贴着后背,传来的那种清凉之感,让剑客不由得心猿意马,只好暗暗催动浩然气宁神。
几经涂抹后,玉无瑕后背伤痕均是被药粉覆盖,李纯阳再取一帖膏纸,贴在伤口处,轻轻一拍。
“好了!”
剑客收回手掌,玉无瑕也迅速扯着对襟,穿上衣裳。
“谢谢。”玉无瑕轻声道谢,两颊绯红渐消,语气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冷漠。
“哈,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李纯阳舒出一口气,正当他起身时,胳膊碰掉了梳妆台的胭脂盒,好在他眼疾手快,慌忙抓着盒子,却也溅了一脸的浅粉胭脂。
点点胭脂入口,李纯阳不禁轻咳两声。
“铜盆里有清水。”玉无瑕好心提醒道。
“纯阳、玉姑娘!”
于此时,门外传来许乘风的急促的声音,李纯阳胡乱洗了把脸,便与玉无瑕去开门。
待两扇门扉打开后,许乘风望见二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只见李纯阳满脸水渍,唇间还有些许胭脂残留,玉无瑕衣裳不整,秀发略显凌乱,剑客和玉美人互视一眼,均是眸中露出慌张之色。
“呵,没事儿,打···打扰了。”
许乘风神情复杂,兀自转过身去,玉无瑕张了张粉唇,却不说出话,便回往妆镜前,整理仪容。
“许叔误会了,我碰翻了玉姐姐的胭脂盒,刚才在洗脸。”李纯阳苦笑着解释道。
“先进来把脸洗干净吧。”
玉无瑕言语传来,李纯阳却犹豫不前,许乘风面露微笑,顺手一掌将李纯阳推进了客房。
少顷,二人走出屋子,许乘风这才道明来意。
“拓跋城主中午在宴客厅宴请我们,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一起去吧。”
“一切听许前辈安排。”玉无瑕轻点螓首,李纯阳也开口附和,于是,三人在家仆的引领下,前往宴客厅。
时至正午,宴客厅里,包括拓跋城主在内的十余位西荒官员,已是入席坐定,静候北境三侠。
“父亲,今日宴请的高手,是哪里人士?”拓跋扈坐于副座,斟酒发问。
“北境枪王许乘风,他于昨夜救了为父,今日设宴,以作答谢。”
拓跋舟眼中露出一抹敬重之色,昨夜许乘风施展本领,逼退那名黑衣刺客,着实令他大开眼界,九品修为可胜天人半筹,放眼整个秦境也是罕稀之闻!
“许乘风!”
听到这个名字后,拓跋扈先是一惊,遂而眼中神色复杂,那日丰齑镇上发生的事情,他未与父亲讲起,没想到,许乘风救了自己之后,又在昨夜救了父亲。
“父亲,许前辈此行几人?”
拓跋扈发问,眼神略显紧张又极为期待,自从见过玉无瑕,他这些日子都寝食难安,希望能寻得此女,一睹真容,但自己曾失礼于她,倘若今日再会,丰齑镇上的事情,怕是就要抖出来了。
倏然,三道侠影步入宴客厅,拓跋舟急忙起身相迎。
“果然有她!”拓跋扈的眼睛直接落在雪袍佳人身上,再见这般姽婳仙姿,更让他心火难抑,想入非非,当然,那些久居凉州,饱览群芳的官员们,乍然一见如此绝色,也是个个挪不开眼睛。
“三位,这边请。”
拓跋舟同众官迎李纯阳三人上座,于此时,玉无瑕瞥见拓跋扈,后者眼神闪避,她便也视而不见,与李纯阳坐在许乘风身旁。
叮~
三位客人坐定,拓跋舟便招呼一众侍女进来,或纤手弹琴,或翩然起舞,给这场宴局添了几分光彩。
“拓跋城主,伤势可无恙?”酒过三盅后,许乘风关心地问道。
“无碍,无碍。”
拓跋舟轻轻摆手,笑言道:“能帮助夜王取得玄金钥,受点儿伤也值得。”
“在下有一事不明,那夜王是东海势力摘星楼的楼主,城主为何会帮他?”许乘风不禁再问。
“嗯,告诉枪王也无妨,他昨个儿黄昏进城,直接掏出了一面金龙令牌,说是奉皇上之命,夺取玄金钥,然后他对我许以官禄,我便与他去追杀那南宫胤了。”
拓跋舟说完后,许乘风暗皱眉头,自觉此事另有蹊跷。
从夜王手持墨藏锋一事,以及拓跋舟的言语来看,这个夜王,还真有可能和朝廷有勾结。
但那金龙令牌,不该出现在夜王手中才是···
“拓跋城主,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许乘风端起一盅酒,边说边与拓跋舟对饮。
“枪王请讲。”
“秦岱宗在位时,让工匠铸造过三块象征皇权的金龙令牌,一者归当今丞相慕容子恪,一者归太宦赵隳,至于这第三块,我在长安时,听闻是皇帝赐给了道门玉枢真人,夜王手里的金龙令牌,你可有细看?”
许乘风一语,犹如点醒梦中人。
拓跋舟双手即合,惊道:“哎呀,第三块金龙令牌给了道门的人?我久居凉州,不知朝廷要闻。”
拓跋城主苦笑一声,仔细想来,自己很有可能被夜王给蒙骗了,升官增禄之事,也将成为梦幻泡影!
一番短叹后,拓跋舟有意转移话题,出于好奇地问道:“枪王是燕地之人,何故来此凉州僻隅?”
“纯阳贤侄身染恶疾,要去趟昆仑求药,我闲来无事,陪他往西域走一遭。”
“你就是李纯阳?”拓跋扈惊讶地睁大眼睛,直视着白衣剑客,问道。
“不错。”
李纯阳点了点头,他不太理解拓跋扈何故会这般神情,难不成,他知道了那夜在卧佛山下,是自己连斩两名恶贼?
殊不料,拓跋扈深吸一口气,眼睛里充斥七分嫉妒,三分羡慕。
“听说李公子在长安被琴圣曲流觞收为弟子,又与洛花魁喜结良缘,好福气,真是令在下佩服,佩服!”拓跋扈起手抱拳道。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在李纯阳身上,后者想要开口辩解,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暗暗苦笑。
长安街坊的流言,怎么就传到了凉州?以此推算,这件事儿肯定早已传进仙阳,雪儿那里,瞒不住的。
那么南境呢?谣言会不会传到巴山一带,以后再见庄姐姐、蒹葭,免不了要被逼问一番。
“紫嫣姑娘都可以对此事处之泰然,你一个大丈夫脸红什么?难不成,流言比这凉州的贼祸还要可怕?”玉无瑕附耳轻言道。
李纯阳揉了揉额头,要说碰上贼人,只要手里有剑,他就不惧,但流言蜚语,剑客尚不知如何面对。
若因这个流言而闻名于世,倒有些对不住自己精修十一年的剑艺了。
“呵,没想到李少侠也是儒门中人,说来挺巧,前阵子有位儒门文渊阁的阁主,去了城外的幽篁居,一日前,也有位朝天阙副主事经过这里,你可与他们认识?”拓跋舟淡笑道。
“那位副主事是东方羿前辈,至于文渊阁阁主,在下从未与他谋面。”
李纯阳回答着,心中暗想有机会,去幽篁居拜访一下此人。
思量片刻,李纯阳兀自饮起酒来,玉无瑕举筷夹菜后,缓缓掀开半截面纱,递至唇间,细嚼慢咽。
而对座前的拓跋公子,时不时扫一眼玉袍佳人,后者撩开面纱时,露出半张面孔,他更加确定此女不凡,当是倾城绝色,心里不禁开始敲打算盘,如何能拿下此女。
一旦她离开西荒城,恐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