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阿霄怎么了?”封亦烆抓住上前来扶他的沈言,双手用力的拧着他的衣领子,气息不稳,唇角的吐出的血滴在浅灰色的病服上。
沈言懵了一瞬,扶稳了封亦烆,一口咬死:“在府上,等少爷能出院了,自然能见到。”
封夫人也忙上前一步,语调缓了不少,似乎是哄他:“烆儿,阿霄说她很后悔,你好好养伤,养好了才……”
“够了!”
封亦烆冷厉的吐出两个字打断他们,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对眼眶泛着血红,似是要流出血来,他捏紧了沈言的衣领子,咬着牙冷鹜的吩咐:“我现在就要回府,去备车。”
“不行,你不要命了!”封夫人立即制止,并命令沈言:“沈管家,去扶少爷去床上休息。”
封亦烆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手松开了沈言的衣襟,淡淡的看了封夫人一眼:“娘,阿霄离开了,是不是?”
事到如今,封夫人心知瞒不住了,只好唉叹了一声,点头:“你受伤后的第二天早晨,她就不知怎么的消失了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没留下任何痕迹?”男人问。
沈言点头:“少夫人……在房间给少爷留下了一封书信,这一切恐怕都是她早设计好的。”
封亦烆没去过问是不是阎霄设计好的局,只拽着沈言问:“书信?在哪里?”
沈言扭头,朝封夫人看了看。
封夫人摆手:“罢了,给他看吧!”
沈言拿出了那封已经被人拆开过的信,信封上写:封亦烆亲启。
他看着阎霄俊挺的字迹,将书信捏在手中,最终也没忍心抽出来看。
“沈言,我想去沉香院看一眼。”他手中捏着那封信,另一只手抬起,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渍,这语气不是命令,甚至带着商量与请求。
沈言看向封夫人。
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这儿子的性子,终究还是点了头。
沈言开车带着封亦烆从医院离开,路上,男人坐在车厢里,目光只停留在手中那封书信上,一言不发。
天已经将要入冬了,一连下了好几场秋雨后,天气接近零度。
汽车一路开到沉香院门口才停下,沈言拉开车门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封亦烆下车,他真怕他一时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末了,沈言还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
封亦烆摆了摆手,没让沈言跟过去。
院子里的柳树终于在一次次冷霜后掉了枝叶,枝条萧索,仅剩下的冬青也绿的发黑,在冷风中瑟瑟发颤。
封亦烆从前厅而进,眼前似乎还停留着女人的影子,阎霄在的时候,总是轻轻浅浅的坐在那,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发呆,一侧的餐厅里,他们只在那里一起吃过一次饭,她用银簪扎他的那天。
木质楼梯踩上去声音很闷,栏杆上的雕花似乎都留有她的味道,上了二楼便是卧室,格子木门上有着古朴的木雕镂空花朵,上面的玻璃被分割成好看的形状。
他抬手轻轻推开门,入目的是窗台前的书桌,上面还放着一本《战国策》,下面则被压着《孙子兵法》,窗台上飘落了几片枯萎的柳树叶,没人拂落。
梳妆台前是一面椭圆形的古朴铜镜,台面上整齐的摆放着玉镯耳坠项链等收拾,可他都没见她佩戴过。
大床上的被褥已经被下人整齐的叠好,看上去空空荡荡,这里好像留着她所有的气息,又好似她根本没有存在过。
连柜子里的衣服,都一件不少。
他立在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吹过来,翻卷进来几片雪花。
外面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早。
好似秋天还没过去,便突然寒冬了。
封亦烆猛地咳嗽了几下,从喉咙里咳出一团血,沈言只敢远远的站在门口,听到咳嗽声才担忧的开口:“少爷,您身上的伤势严重……我送您回医院吧。”
封亦烆用手帕擦了擦手中的血渍,没应声,转身缓缓的走出了卧室。
他又走回了院子里,漫天的雪花好似是上一秒才下的,席卷了整个天空,将他淹没其中。
他也没觉得多冷,只是心里好空,如头顶那茫茫大雪一样,空空荡荡。
院子里的那个筑起栏杆亭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封亦烆一人立在院中良久,这才捏起手中那封他始终不敢打开的书信。
长指几乎要如那落下的雪团一样白,骨节处也是苍白的。
抽出信封里那薄薄的一张纸,打开,里面也不过寥寥一句话,让他心头恍然如戳了一刀,别那天被阎霄用簪子戳进去还要疼。
信中言:
封亦烆,世界那么大,即便你翻天覆地,我也不会让你再找到我了。——阎霄。
封亦烆觉得,这是阎霄给他下的定罪书,一辈子的定罪书。
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都是阎霄的笔迹。
封亦烆捏紧这封信纸,猛地吐出一口血,如溅出的梅花般滴落在那张信纸上,而他,则同那张信纸一般,飘零的倒在了沉香院中,倒在已经覆了一层的白雪里。
“少爷,少爷!”
沈言急忙冲过去……
……
江南,金陵城。
阎听云知道江北阎家覆灭,江北重新收归京都所管辖的消息,是在阎家惨遭灭门的一个月之后。
张府,所有的人都在瞒着她。
“张启铭,阎家是不是出事了?”她直接冲进了张启铭日常办公的房间里,一张脸上都是泪痕。
张启铭布料她突然冲过来问这件事,面容一顿,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他不善撒谎,尤其是对着一张泪雨朦胧的一张脸。
“我……我……”
“整个张家上下,都知道这个消息,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们开整日如看笑话般的看我,很有意思,对不对?”
阎听云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形象,冲到男人桌子前,盯着她,一张脸上都是泪。
张启铭于心不忍,抿了抿唇道:“是我的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