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亦烆也已经淋得浑身湿透,本就接近于黑色的西装变得更暗,短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前,眼底都是阴鹜之气,他不明白,开口说个对不起而已,她何必一定要受这皮肉之苦。
“阎霄,低头认个错,有这么难吗?”男人停了手里的长鞭,立在她面前。
地上的青涩石砖逐渐聚起了一汪水,阎霄伏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封亦烆,你放弃吧,我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你何苦非要在这个时候忤逆你的老师,以前你都很听他的话吗?”
雨水顺着男人的下颌线留下去,短发在湿漉漉的滴水,封亦烆几乎要把手中的鞭子捏碎,扬起的鞭子也没有再落下去。
“阿霄……别跟我置气,等他们走了,你想怎么都行。”男人压低了声音,混在雨声中,除了阎霄,没人听得清。
阎霄却仰着头看她,黑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唇角还挂着一抹血色,笑得猖狂:“封亦烆,诚如林清致所说,你只会是我的仇人,你以为我还会跟你好好的走下去?痴心妄想?”
啪——
凌空一鞭,落在阎霄肩头。
她吃疼,又因这秋雨太冷,猛地咳嗽牵动肺部,又咳出一口鲜血,把面前的雨水都染红了。
她低头,看着在水坑中晕染的血红,脑海里翻滚的都是当日阎家被血洗的画面,双手捏成拳头骨节泛白,邪肆的高声笑了起来。
旁人看着,便觉得阎霄魔怔了一般。
林清致坐在亭子里看着,略有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阿霄,即便是绑着着捆着,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恨我也罢,怨我也好,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男人似乎也红了眼,下颌线绷直,眼眶里红血丝弥漫,带着戾气。
雨下的越来越密,阎霄连大笑力气都没有了,以手撑着地面,低头看着眼前晃动的血水。
“封亦烆!”
沉香院门口,一声温柔薄怒的女声突然响起,穿过这密集的雨幕,传到院子中来。
所有人都被这柔而威严的一声给吸引,扭头看了过去。
男人手里的长鞭举起,却猛然停滞在了空中,他先是表情一僵,然后抿着的唇角有细微的动作,便朝着沉香院门口看过去。
褚玉扶着封夫人的胳膊,另外一个丫鬟撑着硕大的雨伞,身后还跟了三四丫鬟,自从沉香院往里走,便谁都没看,目光只落在阎霄身上。
封夫人提着裙子快步走过去,先白了封亦烆一眼,然后摆手对褚玉道:“还不快把少夫人扶进屋!”
褚玉连连点头,扑过去扶阎霄。
阎霄抬起头,见是褚玉扶她,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裂,直接倒进了褚玉怀里:“褚玉……”
她有气无力的,眼皮费力的抬起来,看到封夫人的一张担忧的脸,牵强的扯了扯唇角,便晕了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褚玉着急,扭头看向沈言,沈言这才示意多过来几个丫鬟,一起把阎霄扶了进去。
自封夫人出现,到她命令丫鬟扶着阎霄进屋,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个字,即便是林宗简,面上也有些局促。
封夫人立在那,脸色也跟这天气似的变得更加阴沉,别说是院子里这些外人,就连下人们都没见过老夫人有这样的神情,一个个吓得低着脑袋不敢透露半分余光。
“啪——”
封亦烆脸颊一偏,被狠狠的煽了一耳光。
“你长本事了,敢对你媳妇动手,我们封家没你这种男人!”封夫人显然是气急了,说完这句气息起伏的厉害,板着脸瞪他。
封亦烆低头,扔了手里的鞭子:“娘,是我的错。”
……
封夫人睨了他一眼,只沉声道:“你的账,我稍后再给你算!”
说完,她把目光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脸上表情一下就变得随和了起来,浅浅笑着,好似刚才大发雷霆的人不是她:“林先生,怎么来我府上也差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到门口相迎,这倒是显得我们府上失礼了!”
所有人叫林宗简,都尊称一声“总理大人”,封夫人看似和颜悦色,却只叫了他句“林先生”,姿态自然是看得出的。
林宗简起身,笑着道:“封夫人严重了,我只是来府上探望少夫人病情,小事情怎敢惊扰夫人!”
封夫人眼眸微眯起,笑得更甚,朝亭子走过去几步,“探望少夫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儿糊涂动了家法,恐怕林先生来的不是时候吧?”
林宗简欲言又止,却又一时没想到该怎么说。
封夫人目光一扫落在林清致身上,便又开口了:“清致也在呢,怎么姑娘家家的也跟这帮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下雨天品品茶不好,怎的看得下这血腥的场面,可别因此练就了冷硬的心肠,那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林清致立即低着头从石凳上站起来,被封夫人这么一说,脸颊上一路红到耳根,羞愧的道:“封夫人,我……”
“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呢,长得这么水灵标致的姑娘,当然心地纯良,”封夫人仍旧笑着,打断她的话后,目光又转到林宗简身上:“林先生,在这亭里坐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我那院子喝一杯热茶,这雨天也好暖暖身子?”
林宗简唇角一顿,笑着回应:“不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