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炎欢不这么想,她端坐在老祖宗身边,开口脆声道,“这还不好办?母亲为大表哥找一个厉害的正妻,那还不什么都压住了?”
老祖宗摇摇头,“你当我没想过?可这京城里有几个身世好的是出名的厉害呢,名门闺秀出身的,总归都是软和的。”
季念文垂目冷笑,软和?多的是名门闺秀杀人不见血呢。
“要我说啊,不如请陛下赐婚,陛下赐婚还会赐不好的人家不成?”顾炎欢道。
季念文这才抬头一眼看过去,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好。但凡是知道些外头的事情的,怎么也不会蠢的以为皇帝真会给司元什么良配。倘若真去求了皇帝,多半会送来一个面上看着光鲜的,内里却没有半点用处的,恰能借此压了秦阳候府的势头。
“陛下赐婚也不就是那几家,还能挑破大天去?”老祖宗倒也还不算完全糊涂,这让季念文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事情并没有再让老祖宗忧心多少天,江南那边在年前来了亲戚。说是亲戚实则也是牵强,要是掰扯起来已经快出了五服。不过真算起来也是个正经亲戚,因着在江南的产业做的十分之大,便一直没有与将军府断了交往。老祖宗做姑娘的时候家里也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可到底世事变迁,如今虽然依旧有不少产业落在江南地界,可也不比当年了。这来走亲戚的这位不同,要是硬算起来,不说江南,就说这大齐上下有小半的产业都落在他手里。真真算是个富可敌国的。
这商人叫许遂良,也就得了一个女儿叫许姝,因着家事难以匹配,如今已经二十岁,却依旧没有许人家。
这样的人皇帝自然忌惮,更想要的也还是许遂良手上的钱财,近些年来频频有些动作。许遂良也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忌惮,因此十分聪明的主动与皇帝通了气,表示愿意将身家的一半捐给国库,以求生活安稳。
皇帝见许遂良是个知趣的,高高兴兴的赏了个六品闲职与他,让他举家搬到了京都城里,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看着。
许遂良到底是个商人,是生是死左右全凭皇帝一句话,无法不乖顺的。这样的心理让他整日惴惴难安,这才一到京都城就让人往秦阳候府递了帖子,指望着从此抱住这棵大树,也能够保个平安。
商人天生一张圆滑的嘴,几句话就将几十年的交情全都捡了起来。许姝也在一边老祖宗长老祖宗短的,喊得老祖宗眼睛都要笑没了。
这可真是个好人选!老祖宗看着许姝乖巧可人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打算。许姝是个商人女,这又怎么样?自己从前也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听许遂良的意思,许姝从小也懂得生意经,如今大半的店铺都是她管着。这样的人假若进了秦阳候府,还怕管不好不成?再说就许家的家底,倘若跟着许姝一起嫁进候府里头,那候府的产业翻的可不是一两倍了。
这么一想,许姝一下子变成了老祖宗的心头肉。许遂良的想法无疑与老祖宗撞到了一块儿去。钱算什么,他做了一辈子生意,还没见过钱不成。和命比起来,钱那就是个屁!要是能将自己的闺女嫁进候府里头,那才是真正的与候府绑在了一块儿,只要秦阳候府不落败,他许家便也能一直顺顺当当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算是暗中敲定了注意,至于到底成不成,这还是要等司元从贝叶城回来再看。毕竟他要是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
京都城里的暗中心计没有影响到贝叶城的生活。自从往南边通商运货以后,外头来的大齐人便多了起来。贝叶城到底是一块没多少人咬过的大饼,近来的都是些胆子大的,胆子越大,吃的越多。
蔺子桑并不贪心,她手里握着来回的这几条运货的线路,只增加马车,却不增加货物的种类,做生意也求一个贵精不贵多,她要的不过是沟通南北,将两地缺乏又喜欢的物资达成交流。
的确,随着生意的渐渐拓宽,尽管贝叶城里各色商人不断进驻,却也半点没有影响到蔺子桑的生意,马车几乎是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她处处占了先机,几个月过去,竟是慢慢的形成了一条贯通大齐西东,一条贯通大齐南北的运货网络,将各地各处的好东西带出来,又将外头的好东西带进去。
这一来一回的差价,让打算盘的宋白都不免咋舌,照这样的赚钱法子,别说每个月给秦福根二十两银子,就是每个月给两千两都是九牛一毛罢了。只不过宋白不知道的是,他看的账目也不过是蔺子桑想让他看见的那部分罢了。
外头来的人多了,慢慢的城里的空房子便渐渐没了。有做小生意拖家带口过来的,男子在外头走动,女子则多半的带着孩子进了绣馆一类的地方赚钱。原本的绣馆已经远远不够单子的要求了。蔺子桑便将头前新购置下来的那一处两层的房产改作了绣馆,而原来绣馆的位置则转手给了陈拓开医馆。
外头来的孩子也可以在贝叶城里读书,只不过因为学生实在越来越多,不得已后面便开始要收外头学生的学费了。
各类原本对于贝叶人来说新鲜的大齐味道与渐渐涌来的大齐人一起,使得这个年关显得格外热闹不同。
蔺子桑近来出门的少了,一来是因为将军府有不少事情要操办的缘故,二来则是因为自从出了上次秦方的事情,司元虽然没当面说她什么,却转眼就派了四个卫兵跟着她,只要她在外头,这串尾巴就甩不掉。
这是为了她的安危,蔺子桑知道。可是到底不太愿意这样出门,也算是正好赶上年节,总归不是全闲着。
小地方有没有什么亲戚可走动,过年过节要准备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家的东西。从前在秦家塆的时候,秦福根哪里会管这些。蔺子桑手上没有多少闲钱,自然也不会在这些地方多讲究。不过如今不同,她的确有心好好准备这于自己来说几乎是第一个的年节。
过年自然还是要热闹,不过平日里相熟的也并不多,是以最后总归就定下来阿锦与陈拓,另还有司元身边的两个副将,胡景逸与刘勋。
踩着稀松的雪子,蔺子桑提着食盒绕到了城楼上,与胡景逸和刘勋打了个照面。
“子桑姑娘。”两人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略微放慢了脚步。
蔺子桑也客气的打了招呼,脚步缓缓的走过去。
“还真是与阿怜不一样啊,”胡景逸走的有些远了,忽地回头看了蔺子桑一眼,感叹道。
刘勋约莫知晓他话里头的意思,忙推了他一把,“又说什么胡话呢,也不看看地方……”
蔺子桑耳力有限,只听见这两句,剩下的便全都消散在了寒风中。阿怜,从胡景逸口里说出的阿怜,想必就是怜妃了。她紧了紧握住食盒的手,莫名的有些烦闷。
司元身边的人,在她之前,几乎人人都知晓熟悉怜妃。只有她,对怜妃的所有了解全局现在后头的种种。那么怜妃必定是曾经司元身边的人了,她曾经与司元亲密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又是怎么去了皇帝的身边?
她的脚步停在城楼上头的房门口。
“子桑姑娘。”站在门前的守卫一见是她,连忙笑着朝里面扣了扣门,道,“将军,子桑姑娘来了。”
蔺子桑略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传来回应。那守卫将门推开,书案后头的司元便进入了她的眼睛。
“早上我下厨做了些肉丸子,还是热的,便放在午饭里一起送过来了。”蔺子桑背对着司元打开食盒,毫无防备的被他从身后揽进了怀里。
“你近来出门少了,是怕遇见上一回那样的事情?”司元的声音低沉,灼热的气息拂在蔺子桑的耳后,惹得她笑着躲了躲。
“哪里是因为那样的事情,”蔺子桑回转过身子对着他笑了,“有人跟着我出门,我不习惯。”
“这样我放心些,且等回了京都,你再不习惯总也要有人跟着的,到时候只会比这个多,不会比这个少。”
“那便等到回京都再说。”蔺子桑抿了抿嘴,一双杏眼里带着水汽,看着让人心痒。
司元眼里有一瞬间的着迷,他低头欲落下亲吻,却被蔺子桑偏头躲开。她将食盒里的小碟子全都取了出来,只说,“方才送去了阿泓哪里,他说十分对胃口的,你们两个的口味一贯相似,你应该也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