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麦尔的士兵一睁眼,看见的还是一片黑色,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被布条所遮盖。他的后颈上感到一阵阵的钝痛,出于不知形势的原因,他也不敢高呼,只是低声地喊着自己同伴的姓名。
喉咙一阵疼痛,当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时都不敢置信。
“咳咳……”
他听到了别人的咳嗽声,有种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感觉,又叫了一声同伴的名字,然后说:“你在哪,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我看不见东西。”
士兵听见了同伴的声音,莫名地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因为自己的声音也变化了,也没放在心上。
“那我们先去找到队长,要是是那丁大人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士兵这样说,然后尝试性地跨出一步,结果啪地一声被谢尔登横生出的树枝绊倒在地上。
谢尔登说:“你摔倒了?我看不见你,你给我说个方向,不然我没办法跟着你。”
口中发出的声音茫然无知,但是谢尔登的脸上却镇静而坚定。
只是,那西麦尔的士兵身体麻木,从而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还真的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同伴,毫无保留地说出大将的位置,“在这里西北方向,那丁大人应该还在等待着大部队的到来。”
战马奔驰得太快,而后面的队伍拖得太长,他们需要等待后面的人的到来。
西北方向。
森林的正中心。
谢尔登的脑海中回忆着这附近的地形图,如果在那丁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脸,那么如同挑衅一般的举动一定会让那丁暴怒,从而追击。
在森林里,谢尔登可以利用地势,甩开大部分的西麦尔军,从而将那丁引到东北面。
“时间有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谢尔登不再理会西麦尔的士兵,将手上的剑刃重新收回刀鞘,借助粗壮的树干就从土坡上往下滑,长靴摩擦着泥土,尘土沙沙地往边上滑落。
转眼间,谢尔登就从坡上滑落到了底下的洞穴之中。
剩下的八位骑手看守着洞穴内重要的马匹,他们即使在黑暗之中,也一眼就可以借助微弱的月光看见谢尔登到来。
“西恩大人,已经有方向了吗。”
“嗯,是在西北。”谢尔登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自己的坐骑,从马匹的包裹中取出长条的红布带。
原本有猜想,西麦尔人的身上有着红色的标识。现在看见了真实的士兵,这种猜想就落成了现实。
红色的额带绑在谢尔登的头上,与暗金的发色相衬。
“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会半只脚步入地狱。”
暗蓝的眼睛里燃烧着不输于额带鲜艳的火焰。
“我们,是为了巴威雅之城而战。尔等与我是同等重要的。”
“从西麦尔的大军面前,不管是谁掉队,都不可以回头。包括我。”
“可是!”如果面前的领导者掉队了……
其中一名骑手下意识地就想抗议,只是说出了两个字,他的同伴就拉住了他,向他摇头。
“是,西恩大人,我们听从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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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壮的马蹄落在树林中,头上系着的红色额带飞扬,与身后飘起的黑色围巾在暗夜中融为一体。
在指挥官附近巡逻的西麦尔士兵从老远就听见了震荡的马蹄声,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了快速移动着的鲜艳的红色布带。
手握长矛的士兵喃喃:“奇怪,骑兵队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吗。”
只是,下一刻,鲜血从树林中飞溅。
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略过。
*
那丁看着头顶枝叶中漏出的点点月光,心中燥郁不止,向副官问:“后面的人到齐了没有,实在是太慢了吧。”
只要再走过短短的一小截距离,大军就可以走出茂密的森林,看见巴威雅的城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丁才不得不在这里驻足,去等待身后大军的到来。
那丁向来不喜欢身边有过多的士兵包围着他,于是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也只剩下较为亲近对的副官而已。
副官很明显能感觉到指挥官与往常的不同寻常,以及心中的不耐,此时也摆住了恭敬的姿态:“大人,请再稍等一下。”
原本要第五日傍晚才能到达的,如今在第五日之前就来到了巴威雅之城前的森林,速度已经很快了。
但是,副官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这时。
“指挥官大人!”
一名西麦尔的士兵走进了洞穴之中。
“什么事。”那丁问,“是不是后面的人来齐了。”
“回大人的话,”士兵看起来也茫然无措,“骑兵队有人说有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人。”
“骑兵队?”那丁皱眉,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对骑兵们下达的命令,但是自己并没有发出勘察的命令,不过他最后还是说,“把他们叫进来。”
“是!”
等那个士兵退下去没到一会儿,就走进来了一个装备严密的人。
看上去完全不是骑兵的打扮,也不是西麦尔人的打扮,给人的感觉反倒是更熟悉,更像——
那丁的瞳孔微缩,心底升起一股不敢置信,行动力在一巨大的惊讶之中骤然消失片刻。
走进来的那人,拉下了遮掩着自己下半张脸的围巾,对着那丁勾起了一抹微笑,“好久不见,那丁·潘西。”
咔嚓。
脑内名为理智的弦兀然断裂,那丁从喉间挤出怒声,“西——恩!”
他怎么敢,只身闯进西麦尔一万人军队的大本营。西恩当他那丁不存在吗。
“喂。”谢尔登在确保那丁完全认出他之后,以一种对方察觉不到的缓慢速度往后退,双手装作无辜的举起,“别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感到难为情的。”
就在此刻,那丁一把夺过放在洞壁上的长矛,手臂肌肉隆起,手中长矛犹如流星,径直地往谢尔登的方向刺去。
铁质的利器在空中迸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谢尔登腰间长剑迅猛出鞘,身形翻转间将那长矛棍身劈成两半,报废的武器掉落在地上,谢尔登又看向那丁,摆摆手,“我可不是故意的。我不会赔你钱的。”
“你这个家伙!”
与那丁的爆喝同时响起的,是骏马的长吁,身上同样配着坚硬的黑色护甲,如同心有灵犀一般的战马在此刻从洞穴之外跑经。
谢尔登此时也站在了洞穴之外,有力的双手十分及时地就拽住了马身旁的缰绳,长靴搭在马镫之上,一个翻身,整个人就落到了马上安稳的坐好。
奔跑出洞穴的那丁只能看见谢尔登扬长而去的背影,以及剩余的声音。
“那丁,不要那么想我。”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得死紧,指甲嵌入肉中留下几道深痕。
那丁猛地一转身,就往马匹的所在地大步跨去。
当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从洞中追出的副官,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传令下去,誓杀西恩!”
*
砰!
刀兵与利刃的相接。
借助身下马匹的强大冲击力,即使是不用挥动手中的长矛,就足以斩断对方高举的兵器。
谢尔登扫落身周的士兵,一扯缰绳,高声喝道:“不要恋战,牢记我们的任务。”
铿锵!
长矛再次斩断对方想要击伤马匹的武器,战马随着谢尔登高扯的缰绳抬起自己的前肢,矫健的前肢顺势下踏,踏在了迎上来的西麦尔士兵的胸膛上。
谢尔登再次往回喝:“随我突围!”
趴伏在马上,因为疾速的冲刺,以及夜晚更深,冷冽的寒风无情地挂在谢尔登的脸上,右手将长矛握着非常牢固,长矛头部绑着的黑色布巾浸透了血色,变得格外沉重。
林间开始弥漫起雾气,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追兵的脚步声将要逼近。
谢尔登操纵着马匹方向的手略微地沉重,他的身后有着九名骑手跟随着他。
要怎么走,哪里才是出去的方向。如果选择错误,将会把大家都带到名为西麦尔的地狱之中。
巴威雅的命运,也要在这次选择之中决定。
“嗷嗷嗷呜!”
尖锐悠长的狼嚎响彻了森林,刺破弥漫的白雾。
“是那边!”谢尔登扯住缰绳,听到狼嚎的他在一瞬间就明悟了正确的方向。
身下的战马被缰绳一扯,前行的脚步在刹那之间就发生偏转,再然后猛地往前奔跑。
踢踏踢踏!
树林的阴翳在这时全然消退,银白的月光洒下,为冲出森林的骑手们镀上白色的盔甲。
然而,马匹的哀嚎在身后突然惊起,紧接着是刀剑插进身体的轻微声响。
“西恩大人!我相信你!”
身居最后的骑手被西麦尔人的骑兵追上,爆出了一声坚定的呼喊,他不后悔,如果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巴威雅之城。
扯住缰绳的手猛然攥紧,谢尔登咬唇。
‘不要回头!’
他生生压抑住自己的冲动,趴伏在马身上,双腿一夹马腹,让战马的速度更加地快速。
“继续前进……我们去到东北面!”
眼角处落下晶莹的泪,在下一刻就被席卷的狂风卷席走,在空中消失不见。
数匹骏马的马蹄落在地面上,好像将大地引得轻微震荡。
森林之中,战马脱离了不利于他们行进的场地,西麦尔步行的士兵已经无法追上,但此时,他们退到一旁,留出了过宽的道路。
战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十数人从森林中纵马奔出,为首之人头上血红的长发飞扬,眸中恨意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