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那阴沉地天，就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一样，一直往外面冒着雨。
微风卷起泥土的气息，送入房中，试图缓和这焦灼的气氛。
可惜的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墙边的两人，依旧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苏南岸垂着头，在心里做垂死挣扎。
林柒则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想听听他的说法。
她也不催促，一直等着苏南岸，让他想好措辞再说话。
然而苏南岸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告诉林柒，他是一个魔族和人族结合的后代。
“轰隆！”
窗外又一声惊雷落下，直接将僵持的两人气氛给打破了。
林柒伸出手去，放在苏南岸的下巴上，慢慢抬高他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苏南岸的头是抬起来了，但眼神还是看着别的地方，不敢跟她对视。
直到林柒慢慢踮脚，逼近他的脸，红唇轻启，“你自己说。”
这种近距离的压迫感，是苏南岸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从来都只有他给别人压迫感，让别人乖乖就范，哪儿有他这么狼狈的一天。
这种感觉，确实非常新奇，但是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拒绝这种压迫感。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喜欢的人啊。
他怎么舍得欺骗她，推开她呢？
终于，苏南岸抬起了眼睛，回视林柒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她的眼里有光，亮晶晶的，映衬着站在墙边的自己，似乎也变得发光起来。
“我。。。”
苏南岸说了一个字，看到林柒那认真的小表情，又说不下去了。
真的要说吗？
说了他们可能就完了吧。
也许小鱼儿再也不会见他。
也许他们此生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林柒眼睛微微一眯，终于说了一句话，“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谎言。”
这句话让苏南岸彻底死心。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说出来给他自己判刑的五个字。
“我的确是魔族。”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屋外是雨点不断敲打树叶的声音。
苏南岸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看到林柒失望的神色，更怕自己的目光注视着她，会让她下不上去手。
他可以感受到对面那人的远离，先是脸，后是身体。
林柒确实后退了一步，她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得到了，没有必要再逼迫他。
她慢慢坐回到位置上，看着桌上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苏南岸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有听到她说话，也没有等到她动手。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她的背部依然挺立着，似乎什么事情都压不弯她的脊梁。
即便她刚刚知道了，自己一直引为知心朋友的人，是一个魔族。
而她身上，与魔族又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不说话，不代表她没事。
苏南岸清楚地知道，真正的失望是不会有太大动作的。
他想过去，跟林柒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是左脚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停在空中了。
苏南岸垂下头去，心里又痛又失落。
这个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他不可能去怨恨自己的娘亲，为什么是一个魔族。
他更不可能责怪林柒，为什么不能接受他魔族的身份。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这个场面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苏南岸的说话时，声音嘶哑，仿佛刚才那五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就到来。”
他垂着头，慢慢说着。
“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
“只是我生来就是一个魔族，却在修仙世家长大，如果我不隐藏身份，恐怕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我娘是魔族的一个城主，但是我可以保证，十多年前，入侵云梦泽的那一批魔族，不是我娘那一支。”
“后来遇到你，我也想要跟你坦白，但是知道了你的身世之后，我不敢说了。”
苏南岸慢慢踏出了脚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喜欢上你是我的意料之外，跟着你陪着你，也是我甘之如饴的事情。”
“若是你想要杀我，那我随时随地等着。”
“本来作为一个修士，不战而败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可是在你面前赴死，我心甘情愿。”
他走到了门口，回身看向林柒。
她的目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桌子，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门口的雨越来越大，甚至都快打湿苏南岸的鞋子了。
他看着自己的鞋子，轻声说道，“我在房里等你。”
小鱼儿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让她现在就动手杀了自己，或者割袍断义，恐怕她还做不到。
当然，苏南岸心里也抱了一点点侥幸心理，希望她能网开一面，接受自己。
但这件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异想天开。
苏南岸自嘲地笑了一下，最后踏出脚步，迈进雨中，没有撑开防护罩。
房间里，在苏南岸走后，从林柒的空间里蹦跳出一个红色的药草来，它最上面的枝叶耷拉着，像是蔫了一样。
火绒草站在林柒面前，对着她的方向弯下了茎身，像是在道歉似的。
实际上，火绒草也确实是在道歉。
它也没想到，主人的身份会这么快就暴露出来。
现在主人都走了，那它也不好再逗留了。
火绒草呆呆地从桌上跳了下去，学着他主人一样，亦步亦趋地往门口走去。
一个清脆的女音叫住了它，“跑哪儿去？”
火绒草兴奋地回头，好耶，女主人把自己留下了。
那说明还有希望的呀。
只要草草在，不怕没柴烧。
怕林柒反悔似的，火绒草嗖的一下就钻进了林柒手中，还自动变软，能让她rua毛。
门外，豆大的雨滴落在苏南岸身上，很快就打湿了头发，其他地方也慢慢显出轮廓来。
他走在雨中，抬眼想要去看看太阳，但是这个时候，天空只有一片暗沉，根本找不到太阳的位置。
苏南岸摇摇头，将脸上的雨水晃掉，轻声呢喃着，“太阳也失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