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躲赵熠房里嘀嘀咕咕。 “你不觉得香气熟悉吗?”
赵熠刚沐浴,湿漉漉的头发披着的,他将帕子丢给宋宁,示意她给自己擦头发。 宋宁也自然接了。 “今天不知道,早晚会知道的。”
宋宁点头:“明晚回去的路上,咱们把他抓马车里一起审怎么样?”
赵熠看着她,宋宁鼓励地点头。 “行,你说了算。”
又道,“明晚就走?”
“不行,弄死唐太文的事已经是火烧眉毛等之不及了。”
宋宁道。 …… 第二天天刚亮,洛阳县衙外就已经有人过来,占据了最佳观看位置,晚来一点的人就已经隔着七八排了。 宋宁到的时候,路上已经挤不动了,不得不从县衙后门翻墙进去。 赵熠不愿意鬼祟,敲着锣鼓大摇大摆去县衙。 洛阳县令王杨丹昨天下午就知道了金栋被关在牢中的事情,河南提刑使司那边也遣人来问过,估计也慌神了,要起折子去京城自辩。 王杨丹没什么可辩的,毕竟他的折子就算去了,没有明确踩谁的表态和站队,是不可能上达天听的。 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巧巧为宋宁服务,表露出极强烈的反省态度。 让宋宁在撸人问责的时候,对他下手轻一点。毕竟,他很有可能是那个最终背责的人。 “今天有劳王大人,让你找来的人都找了吗?”
宋宁问道。 王杨丹应是:“昨天入夜前就通知了,他们一早就来了。”
“那就升堂吧,劳驾你一侧旁听了。”
宋宁道。 王杨丹应是。 王捕头敲登闻鼓,鼓点咚咚响,让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有人小声道:“案子能翻,但其实不太好定罪。”
“嗯,我也听说了,凶手太精明了,屁股擦的干干净净。”
“杨正和向来聪明,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先生就说他聪明来着,后来做买卖也是,很快接手了家里的买卖,还让四个姐夫对他服服帖帖。”
“不过再聪明也不是宋大人的对手,宋大人一定有法子让他认罪的。”
大家都翘首朝公堂里看着。 宋宁拍了惊堂木,道:“今日本堂一共有两个案子,一是五年前四月的苏青娘一案,一是去年十月的廖苗氏被害案。”
“由于苏青娘案件已经结案,当年定案的凶手王学柱已于第二年秋天问斩,所以,此案推翻原判后,本官会申请补偿,虽……难以弥补,但也是朝廷的体恤,聊胜于无吧。”
王姚氏在后衙捂着脸哭。宋宁说的对,人是死了,可如果能证明清白,也是最好的告慰。 “本堂先说苏青娘一案,着力推翻王学柱杀人嫌疑。”
宋宁说着一顿,大声道,“带苏青娘的嫂嫂苏王氏。”
苏王氏被带上来,她跪在堂下。 宋宁道:“五年前,案件的主要证人就是苏王氏。在当时她是第一发现者,对衙门说她当时看到了王学柱衣衫不整的过程。这也是衙门定案的最重要之处!”
“上个月,本官无意中翻到这个案件,对当时尸格上记录的死亡时间存疑,于是本官带着这样的疑问到了洛阳。”
“此案第一个疑点是作案时间。死者苏青娘从出门到被目击者王氏发现死亡,前后只有四刻钟,这还要刨去路上的一刻钟时间,也就说,整个案件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刻钟的时间。”
“三刻钟的时间,从案件开始到案件结束,并且还是一段发生在清晨人来人往的村口,这个太过于匆忙了。”
“其次,我本官还觉得奇怪,王学柱作为本村,他对村里人忙碌的时间非常熟悉,他为什么要在早上作案?只要苏青娘喊一声,就会立刻被人听到,可事实上,在目击者苏王氏到达之前,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
“这是案发时间和地点的存疑。接下来是王学柱动机的存疑,村里传言王学柱喜欢貌美的苏青娘,这一点不得而知也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却能确定,在案发那天,王学柱就要去做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读书。钱先生答应免费教他,这对于他来说比娶妻生子还要重要,他又怎么会在梦想即将达成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在了解这些积攒了更多的疑问后,本官不得不重新回到源头,当时目击者苏王氏的这里。”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审苏王氏虽在栗子村里大家多少知道一些,可当天关着门的,知道的人不多,就算知道的也不一定全部,所以乍一听宋宁说,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王氏撒谎了? 宋宁拍惊堂木喝道:“苏王氏,你将你当时看到的全貌说出来,不得撒谎、添油加醋等不实言论。”
“是!”
苏王氏垂着头,将当天她所看到的景象说了一遍,“……我到的时候,其实那片草被压倒了一片,我看到提着裤腰带的王学柱慌慌张张,然后又看到了倒在草丛里露出了脸的青娘,我就冲了过去。”
“当时我、我一是先入为主,二也是认定了王学柱是凶手。”
她还是不想说苏青娘被骗的事情。 “苏王氏有的事情难以避免,你如实说吧。”
宋宁道。 苏王氏不得不应是。 她把苏青娘被男人骗感情和清白的事情说了,满衙满街的人都骂了起来,有人说苏青娘轻浮不检点,有人骂那个骗人的男人猪狗不如。 大家的情绪都是很激动。 “安静。”
宋宁呵斥过后,继续道,“所以,以上可以证明苏王氏当时的证言有不实!”
“既是不实,那么再结合当时作案的条件,王学柱不存在的杀人动机,本官在此将王学柱凶手身份推翻。推翻后再来重新整理此案,这个案件,当下就有两个嫌疑人,被目击者看到的王学柱,以及和苏青娘有感情纠葛的男子。”
“苏青娘在世前,曾和自己的妹妹的聊过,妹妹当时年纪小,记住的事也不多,但她记得,对方叫文公子,并且是一位考学的秀才,且家境很不错,未婚。”
“除了这些,苏青娘还曾说起,他二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竹林中,对方弹琴,琴声高雅,宛若高山流水,那男子也仿佛是神仙。”
“有这几个条件,文公子、弹琴、秀才、以及相貌英俊的未婚年轻男子。”
宋宁一说完人群中就有人喊道:“孙绍文吧!”
“对对,孙绍文。”
“还有一个薛文,不过薛文相貌谈不上英俊。”
“不是孙绍文,大人不是将杨正和和杨正本关押了吗?”
“对对,杨正和的表字叫宇文,后来换成余正。”
他一说,大家恍然大悟,“杨正和这个人就是道貌岸然!”
门口,大家又继续你来我往聊了起来。 宋宁故意停下来,就是为了听他们的聊天,这个案子,她靠的就是群众的力量。 “于是,本官循着条件找到了孙绍文和薛文,又在了解后排除了二位可能性,线索仿佛断掉了。于是本官换了方向,认为是有人冒用文公子这个名头,于是怀疑了杨正本。”
“在查证杨正本时,本官在竹林发现了木屋,又在木屋中找到一些证据,而杨正本也非常主动且顺利的招供了,他认罪,是他杀了苏青娘。”
宋宁拍惊堂木,道:“将杨正本带上来。”
短短两天,杨正本憔悴消瘦,几乎脱相。他有功名在身本不用跪可他还是跪下了。 “杨正本,到现在为止,你还要继续说你是凶手吗?”
门口,薛文几个人个吼道:“正本,你清醒一点!”
杨正本怔了一下,仰头望着宋宁,声音沙哑地道:“大人,我能不能见一见我哥?”
“可以!”
宋宁让人将杨正和带上来。杨正和气色虽算不得好,但绝没有差,他晃悠悠进来,抱拳给赵熠还有宋宁行礼。 宋宁没揪着他跪。 “哥!”
杨正本站起来,压着声音又喊了一句哥哥。 他其实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去问一句,你是不是凶手,因为他知道实情! 他喊杨正和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得到哥哥的回应,不舍、鼓励或者阻拦。 就是兄弟情深他甘愿顶罪受死。 “你不该做傻事。”
杨正和意思模糊地道,“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哥?”
杨正本也不傻,听得懂杨正和话中的意思。 杨正和厉声道:“不要再喊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杨正本一抖,眸中皆是失望。 “正本!”
门口,张定云喊道,“你不要做无谓的事!”
宋大人都这样说了,你要还坚持认罪,这不等于找抽吗?这么多人的听审,就算最后宋大人惜才想饶你一次,他也不能了。 宋宁没惜才,天下有才华的人多的是,她不可能怜惜一个拿别人生命和前途成全自己兄弟情的人。 “行了,本官也不问,老实跪着吧。可瞧不上你这样的人了。”
宋宁挥手让杨正本跪在一边,“不要碍事。”
杨正本垂着头跪在一侧。 “杨正本承认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已经不重要了,本官也不可能只听他一人之言,于是,本官顺着线索查到了他的哥哥杨正和。”
宋宁继续道:“杨正和,你可认识苏青娘?”
杨正和昂着头道:“回大人的话,认识。”
他昨晚回忆了很久,宋宁去搜他的家,很有可能会找到苏青娘送给他的什么东西。 与其让宋宁反驳他,不如他自己说出来。 “如何认识的?”
宋宁看着杨正和,不奇怪他的回答,这个人心理素质之强,是十个杨正本也比不上的。 杨正和回道:“我这人风流,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先前你们讨论的,让苏青娘怀孕始乱终弃的男子就是我。”
“我不但认识她,我还认识很多至少有十六七位女子,到并非和人人都有染,但处处留情是真的。”
宋宁冷笑着看着他,这个人太精明了,把她昨天辛苦查的东西主动说了,抢了她的话,接下来她要说的一些话,就变的毫无意义了。 “看来,经过一夜的思考,你是想清楚了。”
宋宁道,“今天就打算和盘托出了。既然你已经开口了,不如继续往下说吧!”
看看,抢我的话,我索性就就让你说个够。 杨正本看着哥哥不敢置信。 门口再一次响起此起彼伏怒骂声。 “这些女子里,有苏青娘也有去年案件的廖苗氏,我和她认识很早,在她成亲以后,我们依旧维持着关系。”
杨正和道。 “我还常去客栈包房,竹林里的屋子也是我带女子幽会之处。”
“她们为了和我在一起,会送各式各样的荷包给我,还会结发之类。大人应该是搜到了吧?”
“我在家中对我妻子也很好,她近年身体不好,不能生育,我虽喜欢孩子可并没有嫌弃她,也不准备停妻再娶,那些女子我也只是玩弄而已。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给了她们钱财,说白了其实是各取所需而已。”
“她们大部分都明白,也从我这里得到了一份不匪的嫁妆,寻得了如意的婚事。”
“大人,如果这些女子来告我通奸,那这个罪名我认了。”
杨正和道,“我错了我认,可是要将莫须有的罪强加在我身上,让我去承担,我不会同意的!”
“大人以青天之名闻名大周,您来洛阳也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案子一点点的疑点,就不惜百里路赶来重查。您让我们见识到了青天是什么样子的,我……应该自称学生,学生很从容,因为相信在大人的公正下,清者自清,不会有冤案发生。”
“辛苦大人,请大人明辩!”
宋宁抱臂看着他,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