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方旭捧着茶盅到魏训昌的公房里窜门。 “新来的茶,您喝茶觉得怎么样?”
方旭在魏训昌对面坐下来,魏训昌颔首,“非常不错。”
魏训昌喝了口茶,想到什么,问道:“新煤山那边来消息了吗?”
“来了。”
方旭将那边的事说了,“……太子、吕孝仁、宋延徐都在那边。”
“查明白了?”
魏训昌觉得这个案子不应该这么简单,“没有尸首,很难定案吧?!”
靠使诈没有用,就算诈的犯人招供了, “嗯,他根本没法定罪,那全信生精着呢!”
方旭和魏训昌道,“他现在是连死者都没法核对,这个案子办不成。”
魏训昌颔首,如果宋宁真的直接上刑审全信生和韦通达,最后就算定案了,到唐太文手里也会受到质疑而打回去重审的。 赵炽那边也会要求再增加证据。 而很明显,宋宁手中几个辅佐的证据,只能证明全信生认识死者,但却不能证明他杀了死者,甚至于……所谓死者的生死都没法证明。 “这小子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干大事。”
魏训昌若有所思道,“这件事他和吕孝仁倒是走的极近了。没想到,在吕孝仁这里得了眼。”
他何尝没有对吕孝仁暗示过,但他没有反应,他虽不悦,可吕孝仁也不和别人走近,他也就无所谓、 朝堂上,也并非只分自己人和敌人而已,圣上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上一次他请客吃饭,几个人就有这个苗头了,大人,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想办法阻断才行。”
方旭道,“这一次或许是个机会。”
魏训昌看着他。 “如果他定了全信生的罪,就完全可以……翻盘。”
方旭意有所指。 有的事不是很光彩,就算主动害人的人也不想说的那么明白。 大家懂了就行。 “嗯。可以操作。”
魏训昌懂了,“一个冤案就能让他离开朝堂。”
方旭认为,如果宋世安还像今天这样使诈的手法,那就让全信生认罪,等宋世安结案后再重新申诉。 一个冤案就能宋世安仕途终结。 至于全信生到底是不是凶手?这在当下并不重要,也不是不惩罚他,等收拾了宋世安,过个几年再让全信生伏法便是。 什么都没有耽误。 宫中,赵弢和计春一起回的御书房。 计春就没有进去伺候,赵弢进到里面,回道:“父皇,全信生知道先帝那么多事,就这么放任他关在牢中,是不是不合适?”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炽从高高的待批阅的奏疏后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放了他?”
赵弢回道:“孩儿觉得他不会真的用人炼药的,这太匪夷所思了。孩儿也看过许多道法的书,从没有见过有人用人炼药。”
“这事确实蹊跷。羽林卫那边审出什么没有?”
赵弢摇头:“没有。韦通达像吃了哑药一样,瞧着是不可能开口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既然小宋爱卿接了这个案子,那就交给他吧,能者多劳,此事他只要按章程办事,就不要干涉。”
赵炽说着,又埋头去做事。 赵弢摇头:“但是父皇,他可能也查不清楚这个案子,吕止和李春茹还有后来失踪的苏老五,都不能确定死活。”
“这还怎么查,总不能一直空手套白狼,全信生也不傻,后来就咬死了让他拿证据。”
“他也就一张嘴,糊弄别人确实有点本事。”
赵弢说着仿佛想到什么,略笑了笑,“可也不能一直用这一招。”
赵炽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着他:“正好,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儿臣觉得,全信生到底知道的很多,放在外面确实不安全。”
赵弢低声道,“要不就灭口了,要不然……羽林卫自己审怎么样?”
赵炽敲了敲额头,对赵弢道:“小宋爱卿说要审,那你就等一等,如若十日后他审不出个一二三,你就将人带到羽林卫。”
“也着人给全信生带话,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让他明白一些。”
赵弢觉得赵炽的提议,已经无可回旋的余地了,就干脆应了是,道:“儿臣知道了,这就着人去办。”
带信倒是不用,苏子安和全信生已经聊过了。 天色不早了,吕孝仁回到府中,家中的夫人和儿媳正候着他的。 “父亲!”
吕垣扶着吕孝仁倒是,“说是在池塘里捞到人头了?是骨头还是……” 吕垣是吕止的弟弟,他今日出城办事,回来后赶过去那边已经散了。 吕夫人和吕止的妻子吕柳氏都看着吕止,等着他说话。 “是人头骨,看不出来谁是谁。”
吕孝仁道。 吕夫人心存侥幸:“那、那等于还是没有找到,没有找到的话会不会他们真的是远走他乡了?”
吕孝仁没说话,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这个时候宁愿他儿子是个断袖,和李春茹私奔走了。 可是…… “那、那都是人头骨,那案子这么断呢?”
吕垣问道,“孩儿听说小宋大人直接告了羽林卫和全道长,也有进展,可最后定案得要证据吧?”
吕孝仁点头:“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确定死者是谁。”
只要能确定死者是谁,最直接粗鲁的办法,就是像今天那样把所有人都告上。 这个案子就一定有结果。 不是韦通达几个人,就是全信生,没差别,首从犯而已。 “父亲,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些头骨?”
吕柳氏道,“或许……能认一认?”
吕孝仁摆了摆手:“你认不出,去了反而惹的心中难过。”
说着叹了口气,独自去了书房,将吕止房中那本小册子拿出来,一个人坐在灯下一页一页翻动着。 吕柳氏站在院子里,许久才房去。 …… 大理寺的院子里,宋宁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个大澡盆,澡盆里是一盆子的药水,除了澡盆还摆放了一地的骨头。 不能说是白花花的骨头,但真真切切是人骨。 一院子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有的远远看着吓的汗毛竖立,有的则蹲在她周围束手围观。 “这平时看一个两个还行,这一下看这么多,瘆的慌。”
娄阳搓了搓发凉的后脖子。 宋宁戴着手套,用猪毛的刷子清洗骨头。 条件有限,她不需要做什么医学检验鉴定,把这些弄干净是她唯一的目标。 赵熠坐来她身边,问道:“有女人吗?”
“暂时没有发现。”
宋宁和赵熠道,“初步查看,头骨较大,较重、骨面凹凸、颅壁较厚,应该都是男子。”
赵熠望着其他的骨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能看出来年纪吗?”
汤兴业问宋宁,“属下找雷松来,将今年失踪报案的案子都取出来核对一遍。”
牙齿都是完整的,虽各长的不一样,但还是能够大概辨识出年纪。 “这三个头骨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
“这四个头骨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都是男性。”
宋宁将一个清洗好的放在一侧,对汤兴业道:“你先翻找,就以五年内为范围。”
“以成年男子为主,具体的特征暂时还没有,等我再细细查验。”
鲁苗苗拿起一个,在通亮的火把下对比照着看:“还有特征吗?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小时候磕到脑袋了,骨头上留着疤?”
“你磕破的皮肉,怎么可能留骨头的疤,要是给你骨头留疤了,你也活不成了。”
鲁青青道。 “可不就是,留了痕迹,那就是骨裂,活下去也是运气。”
鲁苗苗道:“可这个有啊。”
鲁苗苗道。 大家都凑过来,宋宁也惊了一下跟着打量,随后白了他一眼,道:“矢状缝,没有愈合就表示这颗人头年轻。”
“那我也没有愈合吗?”
鲁苗苗看着她。 宋宁颔首:“对,你头上一堆没有愈合的缝隙,所以不要着急,,慢慢长大。”
“嗯嗯。”
鲁苗苗点头,又叹气,“好可怜啊,还这么年轻就死了,也不知道他娘知不知道。”
大家围着宋宁,四周打着火把灯火通明。 他们围在这里,大理寺别的部门廊屋就围着他们,议论纷纷。 “汤兴业,我记得城外有官窑?”
宋宁问道。 汤兴业不明白,但点了头:“有,在大兴!”
“你要瓷还是要土?”
赵熠将她垂在面颊的头发拨到耳后,又将凉着的茶喂给她,宋宁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道,“要土,多弄一些来。”
不娴熟的手艺,她可能需要浪费一些。 如果知道有一天她学的所有的高科技都用不着,那么她一定认认真真学古旧的方法。 “我让人去办。”
赵熠问她,“累不累,我来!”
宋宁摇头:“这怎么能让你做,你能坐在这里已经是你最大的努力了。”
汤兴业几个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齐王爷对小宋大人也太温柔体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