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非常郑重地思考,她当下的处境。 赵熠因为“宋宁”死了以后,对现在的她彻底没了顾忌。 现在他发现了自己是赵炽派到他身边的探子。 以他的个性,非常有可能,随时带人来杀了她。 最次,也可能是找由头栽赃她什么罪名,将她挤出济南府。 走是不可能走的,她在京城走了这么一遭,身边有这么多人,早就不是款了包袱就能走的宋宁了。 她背着手来回地走了几遭。 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重新和赵熠建立友谊,不求多深,好歹能维持一下表面的体面。 如果赵熠问她要不要做探子,她也不怕对质,毕竟她写的五封信里,所有消息都没什么价值。 她会告诉赵熠,她不是真的有心做探子。 她还可以自荐,她能做双向探子。 还能帮助他发张济南府经济。 相信赵熠一定会理解并同意,和她以合作的状态相处。 她多么的有诚意啊。 她在衙门里逗留到将近宵禁离开府衙,晃晃悠悠在外面买了摊子最后一块烧饼,一边嚼着一边回家。 “汪汪。”
啸天在巷子口等她,见着她蹬蹬跑过来,宋宁将剩下的半块给它。 进到郡主府的侧门,鲁苗苗就跑出来了,一把拉住她:“阿宁,我有要紧的事。”
“怎么了?”
宋宁不解地看着道。 鲁苗苗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娘给王爷下羊肉面,下了三碗了,王爷只吃了个味儿就不动了。”
“王爷晚上又没吃饭,我娘急的很,把羊肉拿过来了,你给调好味道,她负责煮面。”
宋宁磨了磨牙:“他怎么那么挑嘴,我的妹妹还去世了,也没见我这么伤心,就他伤心难过半身不遂了。”
她本来还觉得他可怜,初恋懵懂的情意被扼杀了,又有什么旧疾…… 倒是忘记了,他是人间富贵花。 有病也是富贵病。 “知道了知道了。”
宋宁去厨房,羊肉是白水煮熟了,现成的。 宋宁又调了酱料重新下锅入味儿。 “你端去吧,我克扣了半碗,一会儿咱们吃。”
鲁苗苗喜滋滋应是端走了,爬上围墙和鲁青青交接。 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一刻钟后,赵熠吃完了羊肉面,才怒火高涨地把碗摔了。 打了一夜的闷雷,宋宁做了七八个梦,早上盯着黑眼前站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脸的愁容。 “夫君,夫君,这雨下的真的好啊,我的花肯定都要活了。你要不要去我的牡丹园看看呢?”
宋宁摇头:“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再去睡会儿,等会儿去衙门。”
“他们今天也该回来了吧。”
宋宁关门,接着去睡觉了。 白娇娇去牡丹园盯着。 隔壁王府又在炖羊肉汤,啸天因为昨天晚上吃的多,早上杨氏只给他吃了点稀粥,说不能长的太胖。 现在闻着味儿它就跳上水缸上了墙头,趴在围墙往那边瞅,指望能被鲁青青发现,给它一块肉。 “啸天。”
秋纷纷冲着它招手,“下来,我带你去吃肉。”
啸天戒备地看着他。 “来吧,我们这里也有狗子了。”
秋纷纷说完,就看见伏雨牵了一条纯黑的、苗条的、腿长毛亮的小母狗。 一看见啸天就嚣张地汪汪叫。 啸天在围墙上龇牙咧嘴,蹭了蹭想下去,可又不敢。 犹豫着看着那条漂亮的小母狗。 “等拆了垂花门,你们就会是好朋友了。”
秋纷纷招手道,“来呀,和丁丁玩儿。”
啸天没扛住美色,滋溜一下越过了围墙。 “去池里玩儿。”
秋纷纷道,“把身上洗干净,去厨房给你们吃肉。”
“汪汪汪。”
啸天扑到池子里,扎了个猛子,一脸威猛地抖着自己的狗毛,小母狗冲着她嗷嗷叫。 啸天龇牙咧嘴噗嗤噗嗤地笑。 觉得自己可好看了。 他这一泡一蹭。 原本黑漆漆的狗毛露出一点白毛。 “我给你擦擦,别冻着了。”
伏雨捧着个白色的大帕子,“丁丁可是干净的姑娘,你也要爱干净才对。”
伏雨一阵搓。 刚才的一点白毛瞬间变成了一块完整的圆形。 白色的帕子成了黑帕子。 伏雨又循着记忆擦别处,果然又露出一个白毛圈。 伏雨和秋纷纷对视。 伏雨感叹道:“这染色的人可真贼啊。”
啸天浑身一怔,滋溜一眼推开了伏雨,跳上了围墙拼命往衙门跑,它要去找宋宁求救。 “爷,您料的没有错,这条狗就是宋姑娘在牛头山认主的那条狗。”
秋纷纷道。 “染色了?”
伏雨点头,将帕子给赵熠过目。 赵熠道:“把证据都带上,带人跟我走!”
“本王今天让她跪着求饶!”
…… 啸天一路狂奔到理刑馆。没有案子的时候,宋宁是不管文职工作的,都归宋元时打理。 她蹲在仵作房里捣鼓那副骨架。 啸天蹿了进来。 “怎么了?”
宋宁捏着一把刷灰的大狼毫,望着啸天,啸天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站在门口喘气。 宋宁眼睛瞪圆了,把狼嚎拍在桌子上,骂了一句她和吴林氏偷学的脏话。 “齐王爷擦了你的狗毛?”
啸天:“汪!”
“死了死了。”
宋宁打了个激灵,“他发现你是啸天,那就是发现我是宋宁了?”
啸天:“汪汪。”
它也不知道,反正它染色的毛被擦掉了。 他不再是纯黑的狗了。 那条漂亮的小母狗,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它丑。 啸天很忧伤。 宋宁更忧伤,灌了一杯茶后镇定下来。 “不会,王爷一向骄傲清高,他就算是有什么不高兴,也不会亲自动手,降低自己的格调。”
…… 郑红申在喝新茶,最近因为理刑馆里没有新的案子,宋大人也没有跑正堂来闹事,所以府衙仿佛回到了以前的平静。 遗憾的是,他的两位同知一位被撤职了,一位受伤还在家里养伤。 衙门里的事,他的事情都没有人做。 “宋大人还在擦那副骨架?”
郑红申问小马。 小马应是:“从新泰回来以后,她就让手底下几个人出去找人了。”
“她和宋元时还有老童几个人在,很空闲。”
郑红申点头,巴不得宋宁尸位素餐不要做事。 “下午没什么事,本官新走了。”
郑红申脱了官服帽子,和小马道,“你不要跟着了,如果家里来人找,就说本官有事外出了。”
他最近养了个外室。 那外室又粘人又可人疼。 一天不去看她,她就会又是哭又是闹的,要哄上半天才行。 “大人,那您记得今天晚上早些回去啊,早上走的时候,夫人说她今儿亲自做饭。”
小马道。 “吃了几十年了有什么可吃,本官都腻死了。”
郑红申说着转头就出去了。 小马留在公房里里收拾。 郑红申不敢走正门,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他小心翼翼去后面。 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 郑红申看着对方,一愣。 “回去!”
男子握着一把剑,依在门口,“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
郑红申惊住了:“放肆,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你听的我的话才重要。”
“我是知府,郑红申。”
男子问他:“知府大人?这才上午你就换了衣服,从后面逃走,做什么?”
郑红申怒道:“这是我的事。”
“回去吧。”
男子拔出自己的剑,剑锋凌厉寒光闪闪,“走!”
郑红申气的不得了,他的府衙,怎么还被别人包围了呢? “来人,来人!”
郑红申回去,一边走一边招呼人,却发现整个府衙静悄悄的,正堂和廊屋虽都开着门,但一点说话吵闹的声音都没有。 郑红申惊住了,走到正堂门口,里面同样站着一位握着剑的男子。 男子冲着他招手:“进来。”
郑红申想走。 男子拔出了剑。 郑红申麻溜地进了正堂。 所有人都在里面。 “这是什么人,朝廷来的?”
郑红申吓的不轻,寻常人谁敢在知府衙门里闹事。 大家都摇着头。 男子道:“不用猜测,我们齐王府的。”
“人都在这里了?”
有人回道:“还差几个人。”
“谁?”
“理刑馆里的诸位。”
“宋大人没有来。”
大家面面相觑。大家不指望宋宁来救他们,一位索性提醒门口守着的拿剑的男子:“理刑馆还有宋大人和宋元时,怎么不喊过来?”
要关就一起关。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有额外待遇,和你们不同。”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仿佛明白了。 合着他们是被宋大人连累了,这些人控制衙门,是冲着宋大人来的? “会有什么额外待遇?”
郑红申喃喃自语,特别的好奇。 “杀了?”
男子看着他们:“王爷说了,让你们跪着等。”
“跪着?”
众人惊呼。 男子又拔剑,大家就都乖乖跪下来,有人幸灾乐祸道:“我们都跪着,那宋大人死定了。”
郑红申:“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