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云峥去了宛城办事,掌柜孙何正将阮小树送来新的一批瑞阳锦按订单送走后,白思瑜终于得到了几天能稍许歇息的悠闲日子。
钱挣得越多,时间反而越少,白思瑜终于明白现代人说“看穷人多爱你,看他给你多少钱;看富人多爱你,看他给你多少时间”这句话的真谛。尽管她现在算不上多么有钱,可已经充分感受到手握真金白银却完全没有时间去享受的生活,着实没有以前穷得精打细算节衣缩食时想象的那般愉快。
这天瑜瑾布庄临近打烊时,白思瑜看天色已近黑,便决定不回白家村,直接在店里歇一晚。事实上在布庄开业后最忙碌的这段日子,她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白家村的家。那间空空荡荡的青砖瓦房里没有牧晋,只剩自己和靖关一人一狗守着一窝鸡一个鱼塘,越待越冷清,于是干脆把靖关带来县里给布庄看门,自己也多数时候都住在布庄里一个用以休息的房间里。
孙何正家就在瑞阳县本地,因此打烊后便向白思瑜告辞回了家。当白思瑜自己一个人准备将门板上上时,一个让她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了布庄外,让白思瑜整个人都神经紧绷了起来。
将近一年没有出现在白思瑜面前过的眉氏,正缩着手脚左顾右盼地站在布庄门外,似是怕被人认出来,又不敢轻易地走进布庄,直到确认屋里只剩下白思瑜一人,才上前挤在白思瑜正准备上门板的位置,扯出了一个颇假的笑容。
白思瑜心里大惊,她第一反应是不能让眉氏进门,这里只剩下她一人,一旦眉氏有点什么动作,她孤身一人只怕很难应付。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打烊了,请你离开。”
眉氏赔着假笑伸手死死地抵着白思瑜那块门板,许久不见,白思瑜如今一身精致光鲜,而面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比以前更苍老也更狼狈,这样的情形说来解气,但白思瑜没有半点挖苦嘲笑对方的念头,只想尽快就将她赶走。
“怎么,还需要我放狗赶人?靖关!”
听到白思瑜一声令下的靖关立刻朝着眉氏凶狠地叫了起来,将眉氏吓得连退三步,若不是有根狗绳牵着,只怕会直接被不客气地咬上一口。
“别别别……思瑜啊,咱好好说话不行吗,你这是何必呢。我今天真不是来找茬的!你信我,我来找你是好事儿啊,你……能让我先进去坐不?”
你来找我能是好事?白思瑜当场冷笑了一声,本不想再搭理眉氏,但始终拗不过对方的力气,只得先放下门板,走去将靖关的狗绳解开,随后不再看向被靖关死死盯着低吼威胁得瑟瑟发抖的眉氏,径自坐在布庄里待客的桌椅上。
“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养的狗教得不听话,耐心不好。时间长了,我怕我也管不住它。”
眉氏赶紧躲着靖关走进去,坐在白思瑜对面,先是赔了两声笑,随后问道:“思瑜啊,你家相公,都失踪了快有一年了吧?你说你一个女人,这样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多辛苦啊……”
“呵,没你辛苦,我男人就是失踪了也不给我添麻烦,更不会给我惹一身赌债回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面对着眉氏,想到自己曾经险些死在对方手上两次,白思瑜就无法不让自己变得刻薄。眉氏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比猪肝好不到哪儿去,然而看似要撕下亲切的面具时,她还是忍耐住了没破功。
“思瑜,不管咱们过去有什么不愉快,这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说,甭管你怎么想,在外人看来,咱们还是一家人不是吗?我就算过去再不是东西,这名义上,也还是你娘……你的事,我总得上点心不是吗?”
白思瑜当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厚颜无耻四个字的真谛。
“行啊,那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上心?”
眉氏突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白思瑜。当她看清纸上的字迹后,整个人都险些暴怒跳起。
“……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白思瑜的理智稍微弱上一点,她会立即将这张纸撕碎扔到眉氏脸上,让靖关将面前的女人咬下一块儿肉。但是最终长期经商锻炼出来的忍耐力,让她克制住了徘徊在爆发边缘的情绪。而眉氏却已然是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顺手整了整衣衫。
“思瑜,其实这件事儿,我之前一直没告诉过你……早些年前,你和我家侄子有过婚约,我那侄子可是个有出息的人!在外挣了钱,回老家置办了不少田地还有宅子,跟你那本来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只可惜后来你爹那人见钱眼开,收了那教书先生的钱就非要把你嫁给人家当续弦。这事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哪里争得过他!这才害得这桩好姻缘就这样白白黄了……”
白思瑜觉得自己的涵养已经到了头,手里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白纸黑字的婚书像滚烫的烙铁,多拿着一刻都会把自己烫出个疤。想也不用想,这所谓的婚约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这张婚书也根本就是眉氏找人做的。
“哼,是吗。不过我早已嫁为人妇,而你这位侄子既然如此出息,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还是光棍一条吧?”
眉氏眼珠一转,急忙答道:“我侄子……嗨,他这孩子认死理,知道和你有婚约就誓死不娶别的姑娘,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那你回去告诉你这个侄子,不必等了,直接退婚了事。”
白思瑜说完,就站起身准备送客,谁知眉氏居然翘起了二郎腿,拿起婚书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思瑜,这婚可不是说退就退的。我那侄子儿苦苦等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守这一纸婚约,结果现在你说反悔就反悔?”